最後多鐸到底是誰斬殺的已經很難說清楚,因為除了首級最後讓焦璉部下一個把總搶到,其餘屍首都找不齊了。
原來還未等那多鐸拔出配刃,就被蜂擁而來的眾將士一波箭雨釘了上去,緊接著李定國、王興、焦璉等部親兵加入戰場,解了朱由榔的圍。
於是乎,李過、李景興、李定國、李來亨、焦璉、王興以及後麵趕來的龐剛、周嘉屏、胡一青、劉體純部都全部參與了對多鐸所部的絞殺。
當多鐸鑲白色繪龍帥旗倒下的那一刻,整個戰場都陷入了沸騰當中。
明軍這邊自然是士氣大振,所有人都高乎萬勝,朝著清兵掩殺,而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南側屯濟部清軍綠營直接崩潰了,屯濟本人直接帶著親兵,丟下僅剩萬餘大軍跑路,北邊綠營的尚善倒是也想跑,結果被滿腔仇恨,殺紅了眼的馬進忠妹婿吳忠寧追上,當即開了瓢。
很快,恐慌迅速傳染到了全軍,緊接著潤陂周圍擠著的四萬多大軍也開始崩潰,結果他們更加悲催地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明軍四麵包圍當中。
尤其是胡一青、劉體純兩萬生力軍的抵達,明軍瞬間在局部獲得了兵力優勢,反而集中力量把這四萬人圍困起來,其中大多數也就不過是綠營而已,見多鐸帥旗一倒,降者雲集。
成百上千的士卒不斷開始放下武器
“降者不殺!”
令人驚恐地是,不僅僅是綠營,甚至還出現了不少鑲白旗漢軍和蒙古兵丁也開始投降......
就在多鐸一死,清軍開始土崩瓦解後,老將完顏葉臣見大勢已去,也不逃跑,勒馬轉身,單騎向明軍中軍殺來
用盡最後氣力,斬殺數名軍卒,最後被焦璉一矛捅死
何洛會可沒這般馬革裹屍的覺悟,當即就準備開溜,可惜被李定國騎兵一直咬住不放,追奔三十裏,最後竟是讓這廝逃脫了,隻不過身邊僅剩下不到十騎......
這就是八旗最強悍的戰力之一,鑲白旗最後的幸存者
軍山湖畔,潤陂上下,無數赤紅色旌旗搖動揮舞,滔天勝利的叫嚷和呼喊,隨著夕陽西下,分外令人陶醉,當然,從軍山湖畔一直鋪到潤陂的,還有兩軍將士數不清的屍首和殘甲斷刃。
戰鬥已然進入明軍抓俘虜、撿繳獲的階段,李定國部騎兵被放出去追擊殘敵,其餘各部也忙活起來打掃戰場。
焦璉、王興、李來亨、胡一青等將紛紛前來覲見恭賀
朱由榔站在陂上,望著這般景象,竟是有些恍惚
回首對一旁側立的李過緩聲問道
“赤心,咱這,這是勝了?”
李過單膝跪地,拱手正色顫聲答道
“陛下,此戰我軍陣斬偽清豫親王,殲敵近八萬,鑲白旗萬餘精銳一戰盡墨!浙直門戶洞開,山河半壁,就此砥定啊!”
“山河半壁,就此砥定......”
朱由榔唇色有些發白,細細重複了這句話
隨後雙眼朦朧,竟是昏厥過去
“陛下,陛下!”
“來人!召軍醫!快!”
原來自從軍山湖失陷,局勢急轉直下,逼入絕境以來,朱由榔日夜憂心,再加上本來身體就不咋地,雖說也有過可以鍛煉,可比起李定國等人武將身姿還差得遠。
又加上斷糧之後,下令軍中士卒吃什麼,自己就吃什麼,每日稀粥、紅薯吊著,就連殺馬所得的肉食,也讓與了傷兵營,此番情緒激烈,又兼被多鐸一箭射傷臂膀,竟是暈厥過去。
可惜諸將之中,隻有禦前侍衛的李景興知道詳情,好在傷情並不嚴重,待隨營軍醫看過後,隻道是補充營養,開些草藥便是。
等眾將從李景興口中知道詳情後,紛紛沉默無言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古之聖君,莫過如此吧?又何怪乎有如此多的將士願為之效死呢?將心比心,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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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省,肇慶市,端州區
麗譙樓的文物遺跡門內
夏日的陽光從樹蔭間穿透下來,映出斑斑點點,喧囂的車輛行人來往聲遠離後,這裏分外有些古樸寧靜,細細訴說著許多故事。
牆麵上有不少印刷出來,解說介紹文物遺址的文案,可惜卻沒有什麼人來看。
一名年輕人斜跨背包,心中有些被騙的感覺
“這也叫故宮?”
他是上海某高校的大四工科狗,這不是要畢業實習了麼,假期托了家裏一點不上門麵的關係,送到廣東這邊一家小公司。
半路上,聽那個不知道隔了幾輩人的遠房表哥吹噓,說起廣東的名勝古跡那是滔滔不絕,名叫李炎的年輕人實在是有些遭不住,堵了句
“你們肇慶這也有故宮是咋地?”
結果人家一拍胸脯
“有啊!”
於是李炎便來到了這麗譙樓裏麵
“這有故宮十分之一大小嗎?百分之一有嗎?”
因為疫情原因,外地遊客大幅減少,本地人都熟了,也不怎麼來,於是乎此時門內竟是隻有他一個人,頗為蕭索。
哦,還有個打掃衛生的老大爺
正當李炎大感被騙,打算看看就走時,不遠處一名破爛道士打扮的白胡子老頭正在拿著掃帚打掃門內空地,卻是仿佛看出了他的不屑
大為搖頭,對他道
“現在的年輕人啊,可別小瞧了這麗譙樓,那當年也是皇宮啊!”
李炎被逗笑了
“老大爺說笑了吧,就這還做皇宮啊?”
那破爛道袍打扮的老大爺卻是如數家珍
“當年南明永曆帝在此登基,改麗譙樓為永明宮,雖說不是啥正經朝廷,卻也是皇帝不是?如何不算皇宮?”
李炎卻是搖頭嗤笑道
“老大爺你可別忽悠我,我可是看過《南明史》的,那永曆哪裏算什麼正經明朝皇帝?那時清軍都入關好幾年了,明朝就剩點邊邊角角的殘山剩水了,撐死就是個前朝餘孽,最後還死在了緬甸,也是命苦。”
老大爺聞言停下掃帚,卻是有些感歎地道
“確實命苦,然命苦者,又何止永曆一人呢?”
李炎無語
“那也是他自己沒本事嘛,改朝換代,也不是誰都能當漢光武吧?”
仙風道骨的破爛老道隻是扭頭笑著深深看了李炎一眼,開口笑道
“這天下事啊,有時並非是有沒有本事能決定的。”
“那靠什麼決定?”
“氣”
“氣,什麼氣?”
老道用掃帚掃過一縷落葉,淡然道
“英雄氣!”
李炎更是覺得有趣
“大爺你可別說笑,什麼英雄氣,莫非還能像小說裏修煉個什麼境界?直接打死多爾袞?哈哈”
老道依舊淡然搖頭笑了笑,而後肅然道
“夫天下有大勇者,智不能測,剛不能製,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懷甚遠也。”
“所懷者何?天下有饑者,如己之饑;天下有溺者,如己之溺耳!”
“此為力挽乾坤,舍身忘死,敢為天下先之英雄氣!”
李炎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見他說話文縐縐的,又定眼一看,發現這位老大爺雖然一身破爛道袍,卻是長髯徐徐,精神矍鑠,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奇道
“倒是老大爺你這身打扮......大爺你是道士?我也沒聽說過周邊有啥子道觀啊,哦,倒是聽說有個什麼三仙觀,大爺你莫不是......”
那大爺卻是有些臉紅,尷尬地幹咳幾聲
“老,老道我入道門時,還沒什麼三仙觀呢!什麼亂七八糟的。非得說是哪個道觀的......應該算是安徽那邊吧,渦陽知不知道?”
李炎頓悟,原來是個野道士,見他這樣子,估計是看他大把年紀沒生計才被社區分配來打掃衛生吧,也不繼續問了,隻是轉身準備離開。
正當要走時,卻聽得身後一聲厲喝
“朱由榔!你還要逃嗎?”
李炎實在疑惑,什麼逃不逃的,還朱由榔呢,這老大爺是不是腦袋有什麼隱疾啊,怪不得要托社區照顧。於是隻是回頭看了一眼,又接著朝大門走去。
又是一聲清喝
“億兆黎庶在前,千秋史冊在後,你還不悟嗎!”
好似雷霆灌頂
李炎隻聽這聲音入耳,大腦空白一片,竟是一時失去了知覺
......
“億兆黎庶在前,千秋史冊在後,你還不悟嗎!”
朱由榔突地從夢中驚醒,卻見自己躺在軍中大帳裏,身側還有一些刺鼻的中草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