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統領,我軍為何在這空耗時間啊?我聽聞那李定國已經西進至永昌府了,身邊不過一兩萬人,咱們人數相當,如何能懼?”
一名二十歲的年輕滿洲軍官對鼇拜道
鼇拜皺眉,這年輕人真是無知無畏,自己卻不敢說他什麼,蓋因為這家夥是英親王阿濟格的長子,如今爵位乃是鎮國公,估計此戰渡過金以後,回去就能加封貝子了。
(滿清宗室爵位從高到低: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公、將軍)
雖然戰陣之上,他鼇拜才是主將,但人家畢竟是多爾袞兄弟的嫡係子弟身為八旗非愛新覺羅的旁支,鼇拜也不敢拿大。
“小公爺,那李定國是何等狡猾之人?如今咱們往南去,他豈會就這樣幹等著?恐怕有埋伏啊。”
鼇拜是皇太極的舊部,皇太極死後,屬於豪格這一黨,隨著多爾袞掌握大權,豪格一派成為排擠打擊對象,身為多爾袞兄長阿濟格的長子,他自然是對鼇拜相當不感冒的。
阿濟格的長子傅勒赫撇了撇嘴,也不多言,雖說他是公爵,但這次不過是來鍍金而已,無權插手軍隊指揮,便打馬離開了。
言罷前麵的李國翰馭馬過來,欣喜道
“瓜爾佳統領,李定國轉頭回順寧了!”
“哦,他不在永昌呆了?”
“哈哈,他兩萬人馬,一天消耗多少糧草?如今深入雲南腹地,補給困難,咱們又一直避而不戰,估計是撐不住,還是要回昆明了!”
“將軍所言甚是,為今之計,明軍已然疲乏,我軍卻已在麗江休養多日,正該一戰!”
李國翰頷首,對鼇拜道
“不若此番我率軍順潞江向南追擊,斷其後路,你率領八旗精銳自大理、蒙化截其先鋒,咱們兩麵夾擊,一舉殲敵!”
鼇拜思忖了下,道
“將軍麾下多綠營步卒,人多行緩,潞江南下數百裏,還需精騎才行,不如我率八旗精銳從潞江河穀走,將軍率步卒往大理去。”
“如此甚好,但還是需小心李定國伏擊,不若你再帶上三千綠營,我在麗江也收攏了兩千多人馬,加上沙定洲亦有兩名滇中的部將願意投於我軍,一萬多人還是能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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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黎貢山南麓,光複左軍大營
“二哥,如此未免太過弄險!”
劉文秀驚駭道
李定國讓劉文秀帶著一萬多明軍大部和眾多土司,帶上自己的旗號,大張旗鼓東進,而自己親領剩下胡一青、白文選軍中精銳不到八千人埋伏磨盤山,等清軍落網。
問題在於李定國這法子太過弄險,隻有不到八千明軍,卻想埋伏數千八旗精銳,實在太過大膽。
不錯,桂北一戰卻是大為振奮了明軍士氣,打擊清軍氣焰,但八旗強悍難敵卻依然是雙方的共識,當初潮惠一役,朱由榔以兩倍兵馬伏擊清軍,而清軍之中也不過幾百八旗而已,尚且差點打崩。至於尼堪身死,李過所部也是動員前軍一萬五千精銳加上桂北山民武裝數千人,依仗天時地利,才將四千多騎留在群山水田之中。
也就是說,如今大家公認的戰力比較,大概是精銳明軍對八旗,需要三比一才能獲得優勢,若隻是普通明軍,則需要五比一乃至更多才能達到均勢。
這也就是鼇拜的底氣所在,李定國大部東進,就算敢設伏,能留下多少人?幾千步卒就想把五千八旗精銳留在這滇西?開什麼玩笑?
李定國卻是十分嚴肅地正色道
“自萬曆以來,大明麵對建虜,屢戰屢敗,咱們桂北一役雖然大獲全勝,振奮舉國士氣,但於滿蒙八旗的恐懼卻尚未完全消除,此戰,某便是要以相等兵馬,全殲其部,扭轉此等觀念!”
“磨盤山地勢險峻,而且還有地方山民帶路,清軍輕騎突進,連日趕路,必然鬆懈,咱們隻要嚴陣以待,並無不妥。”
七日之後,鼇拜、傅勒赫等五千滿蒙漢八旗精銳,加上三千綠營騎兵,共計八千兵馬沿著潞江河穀,疾馳而往。
李定國將八千明軍精銳分為四支伏擊部隊,胡一青親率兩千將士為第一伏、白文選率兩千為第二伏、胡一青麾下參將馬寶率兩千為第三伏,剩下一千多由李定國親領,作總預備隊。
約定在清軍過了山頂,進入三伏後,發號炮為令,三伏並發,首尾橫擊,必無一騎逃脫。三道伏兵設於前,大營則屯於山後四十裏橄欖坡,“炊事伏,令毋見煙火”。
馬寶原名馬三寶,今年不過二十歲,卻資曆非凡,早在李自成入北京時,馬寶便已經是老營副營總,順軍崩潰南下後,他歸屬李過部下,前幾個月朱由榔大搞“摻沙子”調動,馬寶也被從李過那調到了左軍當參將。
兩千士卒全部匍匐低蹲在崎嶇的山林中,從高處遠遠監視著下麵河穀延伸而來的山道。
馬寶所部作為第三伏,負責整個山道的末端
“佛郎機可都準備好了?子銃備齊了沒有?”
馬寶一一巡視檢查將士們的各種準備,火銃、弓弩、滾石、滾木,還有用於縱火的火油、幹草等。
四門小佛郎機封鎖住山口末端,火銃、弓弩在山腰上隱蔽起來,一旦炮響便可齊射打擊,隨後山頂上的滾石依仗山勢投下,接著才是伏兵一齊衝鋒。
傅勒赫勒馬走在隊伍最前頭,他對鼇拜的謹慎實在是不屑一顧,這位年輕人從小就生長在父輩和祖輩的赫赫戰功之中,對於建功立業、馳騁沙場有著更多渴望。
當年自己父親阿濟格同樣是二十出頭,幾千騎兵,從雕鶚堡入長安嶺,破關而入,一路攻占十餘縣,五十六戰俱勝,俘獲人口牲畜近二十萬,麵對明軍無數總兵、參將,十餘萬大軍,所向披靡,來去自由,如入無人之境,何等威風?
現在豪格、吳三桂等輩手上數萬大軍,居然還害怕南邊那個僥幸贏了孔有德那種奴才貨色的皇帝?實在是有辱太祖威名!
想到這裏,他勒馬對身後將佐道
“大軍行軍在外,須有先鋒探路,咱們先脫離大隊,去前方一探!”
隨後也不等將佐們答不答應,便縱馬向山道而去。
前麵消息傳到鼇拜耳中,連連皺眉
這個公子哥真是壞事,早知道就該把他留在麗江等現成算了,可惜又怕這廝跑回京師後亂說話。
山道狹窄崎嶇,隻夠兩三騎一起同行,原本六七百的先鋒騎兵,硬是被拉出半裏路長。
“公爺,此地地勢險要,要不先讓人上山偵查一番?”
傅勒赫皺眉
“如何這般膽小?速去速來!”
而後麵的鼇拜也擔心這廝脫離大部,陷入險境,連忙率領大軍趕上山道處。七八名八旗精銳朝左右山壁搜索而去,卻沒有發現什麼埋伏,他們不知道的是,李定國為了防備被清兵發現,讓第一伏的將士提前後撤一裏,等第三伏山口末尾的炮響之後,第一伏將士才能趕到陣地封鎖退路。
清兵當然難以發現明軍蹤跡,匆匆找了兩刻鍾便退了下來報告情況。副將還想再派哨探,但傅勒赫卻已經不耐煩了,揮揮手領軍直入。
兩邊山勢聳立,看起來就像兩麵磨盤石將山道夾在中間,雖說不至於九十度直角,但六十多度的斜坡恐怕是有的。
雲南橫斷山脈大多如此,不同於廣西那種丘陵、溪流密布的水國,這裏的山勢更加險要、聳立。
前方不遠一裏外便是山道出口了,傅勒赫心中原有的那點疑慮也煙消雲散,立馬準備打馬通過,最多一刻鍾就能......
“通、通、通......”
幾聲悶響從兩側遠遠傳來,未經戰陣的傅勒赫還沒反應過來,但其他滿清將佐卻已經麵色大變
“中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