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如何處置孫可望的問題,朱由榔也不得不詢問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三人的意見,畢竟雖然從之前盟誓約定來說,朱由榔不能幹涉光複左軍人事處置,不過前提是不能觸犯叛國、叛變這種底線的情況下。
但孫可望畢竟是昔日西軍首領,而且還是三人的結拜大哥,如果就這麼殺了,難免會讓下邊人產生些想法。
最終,朱由榔和李定國等人還是議定,將孫可望暫時關押在貴陽,待日後再轉移到肇慶那邊。
正當此時,高一功、李過、郝搖旗也準備回到黎平府了,而光複左軍這邊除了已經進入雲南北部的兩萬人馬,其餘八萬都已經開始改編計劃。
龍場驛畢竟不是長住的地方,初步商議了一些基本事項後,在李定國等人的邀請之下,朱由榔搬到了貴陽城裏暫時居住。
好在所謂的改變其實大多都隻是在上層進行的,也就是重新規劃一下師、營等高級將領的職務,對於營參將往下的編製和職務反倒毫無觸動和改變。
所以操作起來極為簡單,無非就是通知各個部隊統領將佐,重新劃分統率部署則可,尤其是在李定國這種在軍中威望無兩的人物強力支持之下,也沒人敢說什麼不是。
就在朱由榔心情不錯,覺得高枕無憂之時,一匹快馬衝進了城門
急報!
懷遠失陷,柳州府危急!
恭城失陷,平樂府危急!
灌陽失陷!
富川失陷!
興安失陷!
先是如同一錘子把朱由榔砸清醒了
清軍,南下了
“柳州、平樂那邊是幹什麼吃的!”
朱由榔在原貴陽宣慰司衙門裏憤憤而言
下麵這是站著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三將以及還沒走的高、李、郝三將,和朱由榔帶來的胡一青、李景興、王夫之。
“陛下,可否容臣問詢幾句?”
就在朱由榔感覺無力之時,李定國出列請示道
朱由榔知道自己在李定國這種青史留名的名將麵前就是一個軍事小白,所以立馬同意,讓李定國暢所欲言。
李定國也不客氣,轉頭對那信使道
“前線可曾探知那孔有德在哪個方向?”
“回稟將軍,根據桂林方麵觀察,那孔有德旗號與尚可喜一同,正在興安!唯有耿仲明獨自領兵在懷遠柳州方向。”
李定國點頭,但又皺起眉來
“既如此,湖廣清軍大致是全軍盡出了?”
一旁的艾能奇卻是欣喜
“如此的話,咱們不就可以直接從貴州向湖廣進攻,抄了他孔有德的老巢!”
劉文秀則穩重得多,緩緩道
“不可能,難道孔有德會對我們如此放心嗎?連一點人馬都不留下防備?”
李定國倒是突然心思一動,接著問道
“既然耿仲明在懷遠,尚可喜、孔有德在興安,那富川、恭城方向是誰主攻?”
信使思索一二後搖了搖頭
“並沒有看到清晰旗號,不過......”
“不過什麼?”
“其軍中似有大量騎兵,至少有幾千的樣子”
李定國頷首,正色對朱由榔道
“陛下若臣猜得不錯,譚泰或是豪格部也出兵了!”
是了,這才是孔有德敢全軍壓上的底氣
他從江西、四川方向調兵了!
而且是正經的滿洲八旗精銳!
朱由榔心中更加沒底了,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當初他帶兵伏擊李成棟、佟養甲時,佟養甲部不過八百滿蒙騎兵而已,卻直接差點把自己這邊三萬五千多大軍的伏擊圈打崩!
如今孔有德從江西譚泰、四川豪格處借兵,少說也得有幾千八旗精銳,明軍拿什麼打?更別說孔、耿、尚三人所部的軍隊也是當年就跟隨皇太極南征北戰的“老漢奸”了,戰鬥力即使要比八旗差些,但比起一般綠營卻也強得多!
朱由榔此時是真的有些束手無策了
“陛下勿要擔憂,此戰尚有轉圜之處。”
李定國似是感覺到了天子心中焦慮,拱手相對
“將軍且快快說來!”
李定國先是朝身後守門的一名親衛示意了一下,那親衛立即明悟,外出到李定國拴著的坐騎鞍下抽出一卷軸快步走來。
待他將這卷軸交予李定國手中後,在天子和諸將好奇目光下,李定國將卷軸在地板上展開。
乃是一幅地圖
經過旁邊的劉文秀在側解釋之後,朱由榔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來李定國跟隨張獻忠十幾年,四處轉戰,可以說大半個中國都去過了。
而他又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每到一地都喜歡找本地人詢問地理形勢、山水城池分布。
這麼多年下來,他對許多地區的地理形勢都了然於胸,而後便喜歡親自將其繪製為圖,置於馬下,每當戰時所需便直接在馬上展開地圖,一一對應。
這隻能說,但凡是能在曆史上留下名字的優秀將領,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一番獨特手段?
朱由榔和諸將在李定國指點之下,跟上了他的思維
“此戰,孔有德壓上全部主力,還借兵江西、四川,目的就是要迅速包圍、攻破桂林。”
“桂林為廣西門戶之地,桂林若破則廣西不保,屆時,廣東則孤懸天南,難以抵擋了。”
“故而,此戰關鍵,在於兩樣”
“其一,在乎桂林,此時清虜兵勢正盛,不可與之野戰,唯有讓其頓兵於堅城之下,人困馬乏之後,方可一試。”
“其二,在乎湖廣,桂北清虜頓兵疲勞之際,如能出偏師入辰州、長沙等湘中地界,斷其歸路,自能使敵不戰而潰。”
朱由榔聽得連連點頭,對整個局勢也清晰了起來
但另一邊的高一功卻是出言道
“不過,李都督這個方案雖是可行,卻有兩大難點”
“如何?”
朱由榔又問
“難在一長一短,桂林方向敵有十數萬大軍包圍,卻要支撐得足夠長才行,而湖廣方向,必須出其不意快速穿透湘中,令前方清虜集團無暇反應,時間必須足夠短才行。”
“否則若湖廣方麵未及突破而桂林已陷,或桂林仍在,湖廣久不得破,清軍先掃蕩桂林周邊,圍城待命,而後班師回援,也是危險。”
李定國聞言點頭
“高都督說得不錯,此戰關鍵卻是要桂林能夠久守,湖廣能夠快戰。”
“那李卿以為當如何?”
朱由榔迫不及待地問
李定國倒是有些猶豫了起來
“臣倒是有一點想法,但......”
“李卿何必猶豫!局勢已至如此,何事不可說?”
“臣以為當今之際,唯有陛下先行前往桂林!”
因為是文臣,所以一直都沒插口軍務的王夫之此時卻是忍不下去了
“李都督,你這不是陷陛下於險境嘛!”
李定國隻是縛手不答
倒是朱由榔冷靜了起來
“李卿且細細說來。”
李定國這才出言道
“請問陛下,此次清虜為何傾力南下?”
“當是為了覆滅朝廷”
“為何一定要覆滅朝廷?”
“當然是......”
朱由榔明白了,所謂這個肇慶的小朝廷,其實對於清廷來說隻是眾多反抗勢力之一而已,但為什麼要如此重視呢?
因為他朱由榔啊!
說是反抗勢力,浙東的魯王、福建的鄭成功難道不是反抗勢力嗎?
可他朱由榔不同,他是正兒八經的萬曆皇帝嫡嗣,是崇禎一係絕嗣後,明王朝當之無愧的正統繼承人。
隻要他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一天,全天下的明朝舊臣、抗清誌士就會把他當做一麵旗幟!
隻要他還沒有落在清軍手裏,清廷就永遠無法真正讓那些對滿清入關憤憤不平的士子百姓絕望!
“那......朕在桂林有何作用呢?”
李定國接著回答
“隻要陛下在桂林,那麼清軍就一定不會分兵!”
朱由榔啞口無言,他懂了,這是要他當魚餌啊......
想到這裏,朱由榔深吸一口,輕輕道
“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