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第757章

“你幹嘛突然這麼看著我?”顧言溪讓服務員端走那那盤披薩後,轉臉看見傅硯辭的臉色,愣了一下,“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沒事。”傅硯辭拿起餐刀,很自然地開始切牛排,隨意道,“言言,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對洋蔥過敏。”

“我當然記得了。”顧言溪沒發覺有什麼不對,“林伯伯請我們兩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可是提過一嘴,說你對洋蔥過敏,這話我聽到了。”

傅硯辭捏著餐叉的手緊了緊。

顧言溪口中的“林伯伯”,顯然是林鹿溪的父親。

可至今,林家要麼請他傅家吃飯,要麼請顧家吃飯,還從沒有過,請兩家人一起吃飯的情況。

這件事要麼從未發生過,要麼......

發生於未來。

傅硯辭寧願相信是前者,是顧言溪的大腦產生錯亂,產生了一些根本沒發生過的記憶,從而誤以為林伯伯請他們兩家一起吃過飯。

“林伯伯請我們兩家吃飯的事......”傅硯辭作思慮狀,最後搖了搖頭,“我倒是記不太清楚了,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

顧言溪並不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綻,還安慰他,“沒事,記不起來也沒關係。”

——

這天晚上,顧言溪做了個夢。

準確來說,不是做夢,而是經曆過的那些,在睡夢裏重現了。

說來也是奇怪,她竟以為自己死在了沈釗的手上,又因為上帝憐惜而重生了。

可事實上,上帝才不會憐惜她,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用那個空心道人的話來說,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是個惡魔。

可瘋子是因為什麼而瘋的呢?

被齊雲彥送去醫院搶救的她撿回了一條命,她在醫院休養,還沒痊愈,沈釗便找到了她。

他對她說:“今天是你手術成功的大喜日子,我給你帶來了一個禮物,你要不要看看是什麼?嗯?”

她以為沈釗是來殺她的,攥著床單的手不自覺更緊了一些。

那個時候的她不想死。

雖然母親和三個哥哥都不在了,可是她還有一絲念想——

她要找到失蹤許久的顧霖鬆。

即便她經曆過那離經叛道的幾年,可在她心裏,顧霖鬆永遠都是他們顧家那個最強大最可靠的頂梁柱。

如果爸爸還在,一定可以讓沈釗和顧婉受到應有的懲罰,一定可以然顧家東山再起,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她會聽爸爸的話,再也不頂撞他,因為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親人。

可當沈釗在她麵前打開手中那個黑色匣子的時候,她所有的幻想,盡數灰飛煙滅。

那隻血淋淋的人手映入瞳孔。

她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小時候,顧霖鬆就是用這雙手抱著她舉過頭頂,高喊:“言言是我們家的小公主,爸爸會一輩子嗬護你,讓你健健康康地長大。”

她坐在顧霖鬆的肩頭,牙齒都沒長齊,隻知道傻乎乎地笑。

後來,她學會走路,哪怕跌跌撞撞地站不穩,可膽子卻是大得很,敢撒了歡地到處跑,從不怕摔倒。

因為無論何時,身側都會有這樣一雙手護著她。

這一護,就是二十多年。

她看著這雙手從年輕時候的健碩有力,到被歲月洗滌得皮膚漸漸粗糙,可無論何時,隻有這雙手在,就一定可以頂住顧家塌下來的半邊天。

沈釗斬斷了這雙手。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隻殘臂,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沈釗,你都做了什麼?”

“嗬嗬,瞧你這個表情,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吧,沒錯,顧霖鬆的手臂,你該不會認不出來吧?”

沈釗笑得是那麼得意。

她從未覺得,一個人的笑聲能如此刺耳,像是刀一樣紮進她的心裏。

“沈釗,你把我爸爸帶到哪裏去了?他在哪裏?”那個時候的她抱著顧霖鬆依舊還活著的一絲期望,紅著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病床上爬下來,去拉沈釗,去搶那個黑色的匣子。

她的傷口,被撕扯得發疼,手上輸液的針管也被她生生扯開。

“沈釗,他還沒死對不對?求求你,你放了他,你給他一條活路,你要我的命是嗎?那你殺了我好了,來,殺了我。”她在沈釗麵前跪下,歇斯底裏,裝若瘋子。

沈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諷,“殺了你?不不不,你想多了。”

“我現在對於殺掉你這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因為如今整個顧家,隻剩你一人獨活。”

隻剩她一人獨活。

宛若一陣驚雷劈下,顧言溪的心底被生生撕裂開一道口子。

她四肢無力地癱軟了下去,那雙渾濁不堪的眼裏,最後一點求生的欲望,被徹底碾滅。

爸爸也死了。

整個顧家,竟隻剩她一人。

“顧言溪,瞧瞧你現在這個萬念俱灰的樣子,搞得我現在對於殺掉你這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如今整個顧家,隻剩你一人獨活,想必這樣的你,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麼意思了。”

“哈哈,廢物,顧家的禍害。”

“......”

她看著沈釗的嘴角在她麵前一張一合,腦子裏,耳朵裏,像是有什麼在轟鳴著,可身體,卻像是都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液,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顧言溪,徹底淪為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