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們沉默的原因?”
楊東皺起眉頭,看向馬伯光。
馬伯光臉色凝重的點頭:“是的,楊主任,我這是為你著想,也是為我們每個人負責,更是為市紀委負責。”
“如果關書記知道這種秘聞,你覺得關書記能不能下定決心調查?”
“這樣的一位革命先烈孫子,誰敢調查?誰敢揭開這塊布?”
“我想,如果沒有省委發話,甚至更上層領導的示意,可能大家真的不敢吧。”
“慶和縣這樣的政治生態,咱們市紀委早就清楚,甚至有關張大貴的貪汙受賄證據,足足整理了三個檔案袋,超過一百多張。”
“之所以沒有動手,還是因為這個。”
馬伯光在市紀委曾經做過檔案科的副科長,所以對其很清楚。
楊東聞言不禁點了點頭,明白了馬伯光的意思,也知道了這件事的難點所在。
於是他抬頭看向開陽縣紀委的兩名幹部,問道:“你們倆也是因為這個沉默不語?”
這兩名幹部對視一眼,眼中都很驚訝。
他們倒是不知道這位慶和縣書記的身世如此的不簡單,他們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他們扛不下這樣大的壓力。
“不是,我們不知道張大貴的身份。”
“我們隻是害怕得罪人。”
“拋除張大貴的這個特殊身份,其他的幾個慶和縣常委,都有背景,根本不是我們這兩個開陽縣幹部能承擔的。”
“我們有顧慮,畢竟我們隻是開陽縣紀委的小幹部,和那些省紀委機關幹部不一樣,他們可以無視這些慶和縣領導,我們不行。”
“尤其是慶和縣的縣長喜聞達,兩年前還是我們開陽縣的常務副縣長…”
“慶和縣的常委副縣長陳萬軍,以前也是我們開陽縣的副縣長。”
“慶和縣和開陽縣的聯係太緊密了,領導們都互相認識,我們…真的有顧慮。”
這兩名幹部無奈且苦笑的開口,說出他們心中的擔憂。
隻怕,聽了馬伯光揭露張大貴的身份之後,他們更擔憂了。
楊東想要靠言語說服這五個幹部,有些困難。
因為有些事情,不是說幾句熱烈的話,鼓舞人心的話,就可以抹平心裏的恐懼。
每個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他們趨利避害也沒任何問題。
因為命就一條,工作就這一份,誰願意為了所謂的正義,把後半輩子的安穩搞沒了?
去為了正義,得罪大人物?
這真的不是小人物們的生存之道。
尤其是體製內的基層幹部,更懂得這些道理,也會因為這些麻煩做一些趨利避害的決定。
楊東歎了口氣,明白了他們的心意,知道了他們的態度,於是也就不再勸了。
勸下去,沒意義。
甚至自己還要把這個特殊情況告訴潘大江和江文元。
估計他們知道這個真相,應該也會躊躇不前?甚至後悔部署行動了吧?
不過如果這個特殊情況屬實,隻怕等潘大江上報省紀委第三巡視組,省紀委上報省委後,應該會被叫停。
至於省委最終是什麼意見,那就不得而知。
“你們五個先不要出去了,在這個案子有明確結果之前,就好好的在這裏學習吧。”
楊東站起身來,朝著五名幹部開口示意。
這是為了保護他們,也是為了行動考量。
他們加入不了這個行動,但是也無法脫離了。
那就隻能老老實實的留在這裏,等風波過去離開。
“是,楊主任。”
馬伯光臉上露出感激之色,並沒有因為楊東的這樣變相軟禁,就有所不滿,反而很是感激。
這樣一來,他們五個就徹底安全,不管外麵發生多大的風浪,都跟他們沒關係。
無非是‘失聯’一段時間罷了。
反正對家裏人說的就是執行任務,非必要不能聯係。
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麼。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們依舊可以返回原來崗位工作,沒有缺失什麼。
楊東走出辦公室,看到潘大江和江文元正站在走廊樓梯口抽煙,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聊著什麼。
楊東奔著他倆走過去。
“聊完了?”
潘大江聽到腳步聲,看到楊東走出來,便笑著問了一句。
江文元也期待的望著楊東,如果這五名市紀委和開陽縣幹部加入行動,那麼這次行動才算是萬無一失,而且人手也足夠了。
可如果這五名幹部無法參加的話,人手就會很緊張。
本地慶和縣紀委幹部,他不信任。
但是從市紀委調動,估計結果還是一樣,都會害怕緊張,顧慮太多。
那就隻能從省紀委調人,那樣的話手續和時間又至少浪費幾天。
“聊完了。”
楊東點頭,臉色卻複雜起來。
“怎麼?不成功?”
潘大江看出楊東的情緒不對勁,便問了一句。
但他很是不解,一個麵對吳建材這種殺人劊子手,都可以做到麵無懼色的年輕幹部,怎麼會因為幾個幹部不同意行動,而露出如此情緒?
“不成功也沒什麼大不了,楊組長,實在不行從省紀委調人,最多也就是晚兩天行動,至少我們密切監視,出不了太大問題的。”
“況且我們的行動都是秘密進行,沒有打草驚蛇。”
江文元看出楊東情緒的不對勁,也急忙出聲安撫。
他現在雖然代理專案組的組長,可有些事情還要楊東幫襯,光靠他自己,他是做不來的。
一個人做事,風險就很大。
兩個人一起,風險共擔。
這就是他的算計,簡單純粹且貼合實際。
“張大貴的身份很特殊,我估計咱們的行動要把他拋出在外了。”
楊東沉聲開口,望著兩人出聲。
“什麼?特殊?怎麼個特殊?他是哪個省領導的子侄?還是哪個退休領導的女婿?”
潘大江皺緊眉頭,有些不悅的問。
他調查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決定行動,楊東也把慶和縣的一些罪證交給自己,怎麼能這麼放棄?
特殊?就因為身份特殊就要放棄嗎?
那這樣的話,把紀委當成什麼了?把黨紀國法看成什麼了?
“張大貴是…”
楊東把馬伯光對自己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和他倆說了一遍。
張大貴是革命先烈的孫子。
誰去查?怎麼查?誰承擔這個責任?
滴滴滴…
鈴鈴鈴…
楊東這邊的話剛說完,潘大江和江文元的手機,幾乎同時響了起來。
“什麼?叫停調查?”
潘大江接過電話,便是一聲驚疑和驚怒。
“好的,領導,我知道了。”
江文元麵對電話內的通知,卻是鬆了口氣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