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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你那三句話啥意思。”
蔣虎一大早就來到了病房,繼續纏著楊東問。
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半了…
可他還是不明其意,想了很多次之後,還是幹脆的過來問楊東,順便給楊東帶早餐。
隻是楊東吃著早餐,卻一言不發,就是不告訴他。
這讓他很生氣,欺負自己沒腦子是吧?
楊東把早餐吃完,抬頭看了眼牆上日曆。
今天是2008年的3月13日,距離全國兩會結束還有五天。
也就意味著尹秘書長的案件也還剩下五天就會有一個定論。
而他車禍之後,已經在市醫院住了十一天。
這十一天裏麵,自己真的是出不去啊。
外麵市紀委派來的監督員,除了不管吃喝拉撒,什麼都管。
自己想出市醫院走一走,都不允許。
若不是早就知道市紀委調查組的規矩,楊東甚至覺得這是市紀委在軟禁自己。
鈴鈴!
楊東剛把早餐垃圾扔到垃圾桶,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讓他有些納悶,這大早上的,誰會給自己打電話?
他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竟是老家的座機號。
家裏找自己有事??
楊東微微皺眉不解。
三月份,東北農村的‘貓冬’還沒徹底結束,家裏能有什麼事?
他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
“是爸,還是媽?”
雖是家裏座機,但不確定是誰打來的,所以有此一問。
“小東,嗚嗚,你弟弟出事了!”
隻聽老媽在電話那邊哭,一邊哭一邊說他弟弟出事了。
這讓楊東瞬間渾身緊繃,沒有一點心理防備,突聽這樣的壞消息。
“媽,你先別哭,慢慢說,我弟弟怎麼了?”
楊東雖然急,但沒有慌,而是很冷靜的問著老媽杜玉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弟弟一個上高三的學生,能出什麼事?
杜玉香坐在炕上,抹了抹眼淚,努力的憋住哭聲,然後朝著自己大兒子說了下去。
“你弟弟今天早上去鎮裏上學,結果就在校門口被幾個社會混混給堵住了,被打了一頓,已經送醫院去了,腿骨折了!”
“你爸已經去鎮上派出所報警了。”
楊東聽了老媽的話之後,心裏立即泛沉。
隻是一瞬間,他就察覺事情不太對勁。
弟弟楊南性格比較老實,在高中也隻學習,從不招災惹禍,怎麼會被社會閑散混混堵在學校門口揍一頓?
這裏麵肯定有貓膩,看來多半還是跟自己有關係。
自己這段時間得罪的人不少,但有膽子有能力,做這種事的不多。
是徐允才?還是吳建材?
又或者是別人?用自己家人對自己展開報複?
徐允才現在應該不會出手,畢竟兩會期間,他但凡有點政治智慧,都不敢輕舉妄動。
是吳建材嗎?這個建材實業的董事長,名副其實的涉黑分子,手裏麵養著幾十號‘保安’。
可實際上就是社會招募來的混混。
吳建材在靈雲市社會的影響力很大,道上的人稱他為吳哥。
靈雲市這些年一直都有個順口溜。
靈雲市的天,靈雲市的地,靈雲市的吳哥就是天地。
三年的書記,兩年的市長,最終還是我吳哥的主場。
“媽,你別急,我馬上就回去!”
楊東收攏思緒隨即開口,安撫著老媽的情緒。
然後他掛了電話。
抬起頭看向蔣虎出聲:“我弟弟出事了。”
“嗯,我聽到了。”
蔣虎臉色難看的點頭,電話聲音那麼大,他聽到了。
“這絕對是有人報複。”
以他曾經在刑警支隊的辦案經驗來看,這絕對是對楊東展開的報複。
隻是暫不清楚,對手是誰。
“不管是誰,敢對我家人出手,已經觸犯了我的底線!”
楊東此刻臉色異常平靜,語氣更平靜。
隻是越是平靜,越能夠感受到他的怒火。
對家人出手,這已經上升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麵。
“領導,我有點私事,要回老家處理!”
楊東拿出市紀委的聯絡手機,直接打給市紀委調查組的組長,市紀委第一副書記衛崇虎。
他跳過了兩位副組長。
越級彙報是官場大忌,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會這麼做。
衛崇虎見楊東的語氣不對勁,不禁皺起了眉頭,沉聲開口問:“什麼私事?”
楊東不是在醫院養傷嗎?怎麼突然要回老家處理私事?
他難道不知道市紀委調查組的規矩嗎?
工作期間,不允許隨意接觸外界。
“我弟弟在老家下水鎮高中上學,今天早上被混混在學校門口打斷了腿!”
楊東沒有隱瞞衛崇虎,開口回答。
雖然他知道,無故不能接觸外界,否則就會觸犯保密條例。
可弟弟出事,他沒得選擇。
“楊東,你現在是市紀委調查組第十專案小組的組長,你要是擅自離崗回老家,這會讓我們市紀委很為難。”
“你也參加了市紀委調查組的成立大會,知道市紀委調查組的相關紀律規定,也知道保密條例的內容,在辦案期間,你是不能隨便接觸外界的。”
“若是每個市紀委調查組的組員都因為家裏出事而回家,豈不亂套了?”
“萬一泄密給那些正在接受暗查的幹部,豈不是走漏了風聲?”
“一旦導致這些幹部跑路或者自殺,這個後果誰承擔?”
“所以,有些時候,個人要服從組織,個人要顧全大局。”
衛崇虎耐心的開口,勸導著楊東。
如果是其他事情,楊東願意顧全大局。
可家人有事,他忍不了。
楊東的態度,這次很堅決。
“領導,我願意承擔後果!”
“但我必須回去!”
如果連家人都保護不好的話,自己還做什麼官?
雖然他現在還不算是個官,隻是個基層公務員而已。
但不管怎麼樣,弟弟出事,他這個做哥哥的必須回去。
更別說此事是因為自己而起。
“你這個小同誌…”
衛崇虎撓了撓頭,有些頭疼的很。
原本市長和市委書記,包括他和徐允才都很默契的等待兩會結束。
然後再召開市委常委會議,繼續在尹鐵軍的案件上鬥法。
可現在楊東弟弟出事,他一旦回家,很有可能打破這個政治默契。
可楊東現在堅持回老家,他也必須給個答複。
不管怎麼說,楊東都是為尹鐵軍洗刷冤屈的最大的有功之臣。
昨天他跟老領導彙報案情的時候,老領導還罕見的誇了楊東一句。
“這樣吧,你想回去的話,就讓陸亦可跟著你,監督你一舉一動!”
“不過隻給你三天,三天後必須趕回市裏!”
衛崇虎想了一個折中策,讓陸亦可監督楊東的一舉一動,確保他不會泄密。
這個做法也挺無奈的,雖然明知道楊東沒有撒謊,真的是家裏出事。
可自己知道,別人不知道啊。
有些時候人言可畏,這種行為更會被人利用。
一旦徐允才那批人借此機會,抓住這個行為不放,就有可能導致棋局發生變化。
他們那些人隻要咬住保密條例這一點,就占據了理。
那麼無論是自己還是關木山,都無法在保護楊東。
這和權力大小無關,有些時候誰占‘理’誰無敵。
“好,領導,三天之內,我一定回來!”
楊東立即點頭答應下來。
他也知道衛崇虎這麼做,已經盡力了。
這一刻他也很感激衛崇虎願意冒著風險幫自己這個私事。
這個情,他記下了。
“衛書記,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衛崇虎辦公室內,柳山和蘇同州此刻都在這裏。
兩個人聽了電話的內容後,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楊東回老家肯定會造成風波。
這對他們很是不利!
至於對楊東越級彙報的行為,他倆已經沒心思糾結。
這件事就已經很大了。
衛崇虎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沉重,恢複如常,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朝著兩個心腹開口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家人出事,誰能保持理智?”
“讓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