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烤栗子著實好吃,錦鳶說的語氣也透著高興。
趙非荀睜了下眼,看著小丫鬟滿臉的喜色,忍不住動手捏了下她的麵頰,“什麼樣的栗子值得你這麼高興,說得連爺也想嚐嚐了。”
他靠在椅背上,籠罩在幽幽燭火下的神情淡漠。
但語氣聽著鬆弛了幾分。
錦鳶察覺到後,連忙說她這就去弄來給大公子嚐嚐。
看著小丫鬟興致勃勃,趙非荀也樂意哄著她開心,幹脆讓人把火盆挪進主屋裏,不用小廝在一旁伺候著,就他們二人圍坐在火盆上,等著栗子烤出來。
很快屋子裏騰起栗子香氣。
待烤熟後,錦鳶用火鉗子夾出來放在帕子裏,燙得她險些把栗子也一起扔了,趙非荀伸手,徒手捏起栗子,在小丫鬟驚愕的視線,兩指捏開薄殼,取出裏頭飽滿的果肉,塞進口中。
的確香糯。
“不錯。”
他頷首,惜字如金,點評了這兩字。
說完後才發現小丫鬟仍盯著他,雙眸明亮的可人。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愈發覺得小丫鬟的柔怯隻是表麵的,在他麵前也愈發自在了,喜怒哀樂,都在這雙眼睛裏展露得一清二楚。
他的眉眼不禁柔和了下來。
“你如果喜歡,今後讓膳房裏的人每年這個時候多送些進來就是。”
難得見小丫鬟這麼喜歡一樣東西,吩咐下去叫下人安排就是,再讓人去買些栗子糕來讓她嚐個盡興。
趙非荀說完後,小丫鬟的眼神卻顯得有些意外。
趙非荀: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由得笑了聲,憐愛地捏了下她的麵頰,湊近問道:“不說話就這麼看著爺是什麼意思?當爺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不成?”
錦鳶麵頰羞紅,垂首,低聲說道:“奴婢說了,大公子不許生氣。”
“好。”
“更不許笑話奴婢。”
趙非荀含笑點頭,再度說道:“好。”
錦鳶才敢繼續說道:“奴婢是在想,原來大公子也嗜甜。”她想起從前也有一回,是在京郊小院中,大公子同她一起吃完了一塊膏糖……明明看著是位殺伐果斷的冷厲大將軍,卻也喜歡甜津津的吃食。
她有些意外。
但更多的是驚喜。
歡喜於自己見了在外人眼中所不知道的大公子的另一麵。
趙非荀將錦鳶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眼底劃過轉瞬即逝的思緒,實則他不喜甜,不知道小丫鬟為何會誤解了,看著她隱隱透出來的喜色,他咽下了解釋的話。
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口味偏好罷了。
小丫鬟高興,也就隨她去吧。
男人一手掌住小丫鬟的後腦勺,偏首吻了下去,綿長細致的一吻結束後,小丫鬟伏在胸前喘息,後背因呼吸而微微聳動。
粗糙而寬厚的手掌撫摸著她的後背。
懷中女子眼角春色連綿,嬌得不行。
偏男人還不放過她,低下頭來,在她耳邊低言一聲,暗啞的嗓音擦過敏感的耳垂,小丫鬟從頭到腳都紅透了。
冬夜紅燭,燃了半宿方滅。
錦鳶累得倒頭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半醒半夢間,聽見屋外像是有說話聲傳來,她睜開眼醒來,帳子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她伸手探了下身旁的位置。
餘溫尚在。
“大公子…?”
趙非荀的聲音自床邊傳來,“吵醒你了,”在一片漆黑的夜裏,趙非荀的聲音刻意壓低著,溫柔得教人心顫,“我出去一趟。”
他前傾了身子,微熱的手掌在她麵頰上輕輕撫過,“無事,繼續睡吧。”
錦鳶才從夢中醒來,被這溫柔的聲音一哄,睡意再度襲來,順從地點頭,又合上眼躺了回去。
當腳步聲從房中離開,門外響起急切的一兩句說話聲。
她徹底清醒過來。
定是出事了。
錦鳶拽了件外衣披上,這些日子她時常宿在主屋裏,摸著黑也能順當地下床走到門口。
外頭的月色敞亮,她眼前雖然朦朧,但好歹能辨別出人影。
姚嬤嬤裹著襖子站在院中,正憂心忡忡地望著門口的方向,竹搖和撥雲也站在一塊兒,瞧著臉色都不輕鬆。
甚至連錦鳶出來的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嬤嬤。”錦鳶輕輕喚了一聲,倒是把嬤嬤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見是她後,麵上習慣性地露出慈愛的笑容,“姑娘怎麼也起來了,外頭冷,快回屋裏去罷。”說著,伸手替她將外衣攏好。
錦鳶頷首,小心著問了句:“出什麼事了麼?”
姚嬤嬤:“貴妃娘娘歿了。”
嬤嬤的語氣沉重,比院中的夜還要凝重,死死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貴妃的逝世,也意味著靠貴妃庇護的陳家徹底隕落,哪怕如今陳家庶出仍在官場謀生,但沒了貴妃的陳家,陛下還日日牽掛著青州府的可憐百姓、京郊外的無數難民,如何不會遷怒於留在京城的庶出一脈?
陳家敗落,必然另有新秀起來。
目前來看,似乎——
就是趙非荀趙將軍。
在這一晚,院中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未來之日,注定風雨飄搖。
而她們的預感也逐一應驗。
貴妃歿,陛下傷心欲絕,追尊為皇貴妃,諡孝淑皇貴妃,並以皇後規製下葬。陛下又因傷心過度引發舊疾,休朝近十日,聽聞是皇後親自侍疾,陛下的龍體才逐漸恢複,經此一事,帝後關係近了些,但這些傳出來的後宮之事,難辨真假。
可朝中頒布下來的皇命,卻不會作假。
在貴妃下葬後,陛下明發旨意,言貴妃彌留之際因陳家之過心中放不下青州府的苦難百姓,朕亦於心不忍,隻苦於無適任官吏調去青州府,委驃騎將軍趙非荀為青州巡撫,代管青州府一應事宜,即日赴任。
緊接著這個折子後,又有另一道聖旨宣下。
陛下賜趙將軍一座園子,以嘉將軍忠心可鑒。
這下不止朝中,連京城中也因連發的兩道旨意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