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淩一拳打在地上,向後喝道:“沿著護城河走,一定要找到他們!”
江元鎮得令,立刻騎馬而去,身後的手下也紛紛離開。
他們明白,這時候該留給趙玄淩的,是安靜的獨處。
趙玄淩看著自己的手,想到剛才唐子嫣下意識地避開,看著自己的眼裏充滿了陌生,心裏就一陣惱恨。
淩承安在唐子嫣身上做了什麼,竟然叫她對自己毫無反應,乖乖跟著淩承安跳下護城河逃走?
這件事不對勁,趙玄淩剛才隻想著沒能救回唐子嫣而覺得惱怒,如今卻回過味來了。
唐子嫣看見自己,就應該設法回到他的身邊才是,怎麼會避開?
那雙眼睛的陌生眼神不像是作偽,趙玄淩站起身,盯著護城河微微出神。
他知道淩承安身邊有一個擅長用藥的丫鬟,難道她在唐子嫣身上做了什麼,叫唐子嫣忘記了自己嗎?
若是如此,趙玄淩光是想想,就覺得心如刀割。
試問唐子嫣忘記了他,是不是誤以為淩承安才是她的丈夫,肚子的孩子也是淩承安的?
趙玄淩握緊雙拳,他絕不會輕易饒恕淩承安的!
江元鎮沿著護城河一路追去的時候,淩承安一手托起唐子嫣,叫她沒沉下去,一邊白著臉遊向岸邊。
思煙早就上岸了,幫著他把唐子嫣扶起來。
唐子嫣的情況很不好,因為不會梟水,剛開始嗆住了不說,一上岸就渾身哆嗦,最要命的是她捂著肚子一直喊疼。
淩承安皺起眉頭,隻能伸手扶起她:“附近可有適合落腳的地方?”
思煙早就查探過了,點頭道:“前麵是君子巷。”
聞言,淩承安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君子巷名字好聽,卻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裏是貧民集中居住的地方,一條巷子裏住著上百戶人家,一個個擠在小房間了,幾乎是大門挨著大門,臭烘烘不說,還髒兮兮的。
但是不得不說,那是一個藏身的好去處。
那麼多人,又是擁擠,又是魚龍混雜,互相之間又不認識,最適合藏匿。就算趙玄淩的人闖進去,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他們。
淩承安看著一臉痛苦的唐子嫣,點頭道:“你在前麵帶路,我們這就去君子巷。”
思煙買了三個鬥笠,把三人的臉麵遮得嚴嚴實實,選了最裏麵的一間小屋,簡單清掃後,就把唐子嫣扶上了石床。
淩承安看著屋內的簡陋,有些嫌棄,思煙已經凝神開始給唐子嫣把脈了。
過了半晌,她眉頭緊皺,拿出懷裏的銀針,給唐子嫣幾個大穴上刺下:“殿下,奴婢已經穩住趙夫人的胎息。”
“她動胎氣了?”淩承安看著唐子嫣隆起的小腹,他是見過突厥中的女人,懷孕的時候依舊聯係騎射,也沒什麼要注意的,除了腹部鼓鼓的之外,跟平常無異。
定國人倒是脆弱,跳河浸泡了一會而已,就動了胎氣。
“回殿下,趙夫人這一胎……估計快要生了。”思煙估摸著,接連發生意外,唐子嫣的身體承受不住,肚子裏的孩子也可能提早出生。
聞言,淩承安頭疼了。
帶著一個懷孕的唐子嫣還好,畢竟她忘記了以前的事,哄一哄也好控製著。
但是生下一個孩子後,他們怎麼帶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上路?
不說這孩子要吃喝,就是在外不停哭喊,怎麼掩人耳目?
他不是沒想過把趙玄淩的孩子殺掉,但是該怎麼跟唐子嫣解釋?
如今淩承安扮演的是一個疼愛妻子的夫君,兩人又在落難中,避開趙玄淩等人就算了,對孩子下手又如何解釋?
他不由後悔,一開始就不該說是唐子嫣的夫君,反倒沾了一身的麻煩。
“什麼時候會生?”
思煙斟酌道:“半個月左右。”
半個月……
淩承安蹙著眉頭,所以說半個月之內,他要將唐子嫣這張王牌的價值充分利用好了?
一直躲躲閃閃,並非上策。
江元鎮將手裏一張信箋遞給趙玄淩,低聲道:“老大,這是淩承安送來的書信。”
他看了眼趙玄淩跟前幾乎沒動幾口的飯菜,不由歎氣。
自從唐子嫣被淩承安擄走之後,趙玄淩一直寢食難安,舊傷反反複複的痊愈不了,叫他們這些兄弟看著就心疼。
趙玄淩一把奪過信箋,展開一看,很快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老大,這個突厥王子說了什麼,又玩什麼花樣了?”
看著趙玄淩黑著臉,江元鎮隻好彎腰把信箋撿起來一看,也氣得要跳腳:“這個突厥王子真是囂張,被我們追得無路可逃,居然還厚著臉皮來談條件?他有什麼資格談條件,再遇上我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叫他知道我們定國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江元鎮沒想到,淩承安換回唐子嫣的條件,居然是要見定國的新帝。
皇帝是那麼好見的嗎?
而且讓皇帝處於危險之中,就算皇帝願意,其他臣子死也不會願意的。
江元鎮抓著頭發,來回踱步:“要不我讓桃兒跟皇後說說,問問皇上會不會答應。”
他說完,就覺得自己簡直是說胡話。抓了抓腦袋,江元鎮忽然想道:“老大,找個像皇帝的人過來裝模作樣一下,不就行了!”
他越說越覺得是好主意,雙眼亮晶晶的。
趙玄淩卻更謹慎了一點,若是成功蒙騙淩承安還好,若是不成功,那麼唐子嫣會如何?
尤其算算日子,唐子嫣快要生孩子了。一個差錯,死的不是一條命,而是兩條命了!
他急躁地來回走動,下巴的胡渣子很久沒收拾過了,唐子嫣一天不回來,趙玄淩一天不能心安。
“試試吧,不能把淩承安逼得太近。”
要是逼得太厲害,淩承安要了唐子嫣的命,那該如何是好?
江元鎮點頭,也十分謹慎,發散人挑來挑去,最後選了一個有七八分相像的男人。
發信給胡桃兒,胡桃兒不知道從哪裏送來皇帝一身常服,還有一個隨身伺候的太監。
男人換上衣服,被太監收拾了一番,不說話,確實與新帝無異。
太監又指點了一番,男人舉止投足就更相像了。
萬事俱備,趙玄淩便到了淩承安約見的地方。
沒有看見唐子嫣,甚至沒見到那個善毒的丫鬟,趙玄淩盯著淩承安道:“殿下果真大膽,獨自一人來赴約?”
淩承安看著他,笑了:“令夫人在我手上,將軍不至於如此冷血,連妻兒都能犧牲掉。有他們這張保命符在,我一個人來赴約又有何懼?”
他笑得篤定,掃向趙玄淩的身後:“看來將軍已經有決斷了,為了妻兒,把皇上也請來了?”
趙玄淩沒讓那人過來,遠遠地站著,叫淩承安看不真切:“突厥來和談,不過是幌子?其實是打著侵占定國的主意?殿下未免太小看定國人了,若是殿下傷了皇上一條頭發,邊疆三萬將士必然會不管不顧地殺向草原,將所有殘存的突厥人殺個片甲不留。”
說著,他語氣一頓,冷笑道:“殿下應該不想看見突厥再次血流成河的情景,對嗎?而且殿下是可汗的繼承人,以後也不會想去繼承一個隻剩下婦孺老殘的部落。”
這分明是威脅!
不過趙玄淩如此慎重地威脅他,倒是打消了淩承安心裏的疑惑。
原本以為那個皇帝必然是假的,但是趙將軍一上來就警告自己,看來很可能是真的。
為了唐子嫣,趙玄淩倒是厲害,連皇帝都請來了。
還是說,皇帝的命,根本比不上唐子嫣嗎?
淩承安譏諷地笑笑,就算此次沒能拿下定國的皇帝,即使失敗了,能在定國皇帝和趙玄淩之間埋下一根刺,那就是雖敗猶勝!
不要小看了帝王心裏的一根刺,慢慢的變大,時不時會刺痛著,提醒著他曾經被臣子背叛,很快這種痛會變成猜忌,趙玄淩就算功勳再高,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他眯了眯眼,壓低聲音道:“若是將軍願意合作,讓皇帝不再下旨攻打突厥,隻要五年內沒有戰事就足夠了。事情一了,我自會將趙夫人平安無事地送回到將軍的身邊,如何?”
趙玄淩沒有立刻拒絕,卻也沒有答應:“跟突厥人做交易,殿下還真是看得起我?”
“自然,定國一品的柱國將軍,草原上的鬼麵將軍,叫突厥人聞風喪膽,我又怎敢小看了你?”淩承安看著他,再次說道:“趙夫人臨盆在即,還是說將軍想要你的孩子叫我一聲爹爹?”
說完,他不由大笑起來:“我尚未娶正妻,並不介意娶趙夫人,順便收下將軍的孩子。”
瞥見趙玄淩隱忍的怒火,赤紅著雙眼,幾乎要上前將自己撕得粉碎,淩承安心裏更是痛快:“趙夫人為了自保,已經答應了我。如今意下如何,隻等著將軍一句話……”
“不可能!”趙玄淩冷冷打斷他,唐子嫣會為了保命,歸降於淩承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開什麼玩笑?
淩承安毫不示弱地對上他的眼神:“將軍不信,要不要夫人出來跟將軍當麵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