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嬤嬤也是六神無主,趙玄淩對她們來說,就是無堅不摧的戰神,哪裏會被一點宵小給打敗?
對唐子嫣來說,也是如此。
趙玄淩太強大了,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不可能失敗的。
所以突然噩耗傳來,唐子嫣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一樣,簡直不可置信。
她渾渾噩噩地抬起頭,顫著嘴唇又問了一句:“再說一遍?將軍怎麼了?”
“將軍危在旦夕,還請夫人快隨奴才進宮,或許能見到最後一麵。”
太監尖銳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裏回蕩,所有人都滿臉震驚。
幾個小子根本不相信,冷著臉就要衝上去給那太監一腳,就著他的領子道:“胡說什麼,老大怎麼可能有事!”
他們壓根就不信,趙將軍沒死在沙場與突厥人對壘之中,會死在這麼些刺客的手裏。
太監哆嗦著,還是硬著頭皮說道:“那些刺客藏在水中,突然出現,前後離著不到兩丈遠,禦林軍都守在外圍,根本來不及。若非趙將軍擋著,隻怕皇上他……”
唐子嫣白著臉,揮揮手,讓那些小子們不要為難了太監:“我這就隨你去。”
“夫人!”小子們心裏警惕,對太監的話半信半疑。但是這麼短的距離,冷不丁被帶毒的暗器刺傷,確實很可能中毒。
趙玄淩到底是人,不是銅牆鐵壁,又不是百毒不侵,哪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若是真的,唐子嫣不趕過去,或許見不到趙玄淩最後一麵。
但若是假的,小子們更對不起趙將軍,也會讓唐子嫣置身在危險之中。
唐子嫣也希望這件事是假的,可是卻不敢賭一把。
霍嬤嬤已經收拾了一件狐裘給她披上,翠竹遞上了手爐,唐子嫣大步就往外走去:“你們騎馬跟著,我們這就進宮。”
不親眼看見趙玄淩平安無事,唐子嫣一刻都不能安心!
小子們立刻牽出駿馬,一個個神色凝重。
唐子嫣被翠竹扶著上了馬車,太監擔當馬夫,等她一坐穩,就立刻快馬加鞭。
她在車內晃了晃,被翠竹扶穩了。
唐子嫣到底還是留下了霍嬤嬤,有什麼事好歹有個穩重的人在府內打點著,沒叫院子亂套了。
馬車越來越快,顛簸得更加厲害,她的心也像是這馬車,七上八下的,怎麼也不能安心。
唐子嫣捂著胸口,腦海中閃過趙玄淩的麵容,隻覺得心如刀割。
翠竹給顛得兩頰發白,捂著嘴蹲在角落好一會才緩過氣來,嗬斥外麵的太監道:“慢一點,顛得太厲害了,叫夫人不舒服。”
太監應了一聲,馬車的速度卻沒有放慢,反而更快了。
唐子嫣察覺出不妥來,她掀起簾子往後一看。
原本該是跟在後頭的小子們,不知道被甩到哪裏去了,根本不見蹤影。
再往旁邊看,唐子嫣臉色都白了。
這根本不是去皇宮的路上,前麵那個太監難道是假的?
“停車——”唐子嫣嬌喝一聲,太監充耳未聞,繼續抽著馬鞭,叫前麵的兩匹駿馬瘋跑起來。
翠竹看著她的麵色,便暗道不好,索性上前撲向太監,想要他停下馬車。
“翠竹——”
唐子嫣眼看著她跟太監糾纏,忽然被那太監用力一推,整個人滾了下去,不由大叫一聲,想要撲上去抓住翠竹。
可惜她笨重的身體實在太慢了,隻差點點,才能抓到翠竹的手,眼睜睜看著翠竹摔在了地上,再沒了聲息。
馬車漸漸遠離,地上的翠竹依舊一動不動,唐子嫣甚至還能看見她身下的血色,顯然傷得不輕。
唐子嫣瞪向麵前這個假太監,一手扶住鼓鼓的肚子,一手想要去搶他的馬鞭。
假太監也不裝了,尖銳的聲音不再,反而是一道渾厚的聲音,警告她道:“夫人最好別玩花樣,就算不顧自己,也得顧著肚子裏那個將軍的孩子!”
“要是一個不留神,孩子沒了,夫人可別怪在我頭上來。”
假太監冷笑著,又開口道:“反正我隻要帶著夫人回去就好了,孩子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
唐子嫣緊緊護著自己的肚子,沒有錯看對方眼底的陰毒怨恨。
這個人不隻是警告,完全有可能真的出手。
她隻能重新坐下,撩起簾子觀察四周。
馬車已經往沒有人煙的京郊駛去,唐子嫣看著四周根本沒有人,隻能偷偷撕下裙邊的布條,從窗口扔下去。
希望後麵不知道被什麼耽擱的小子們,能夠看見這些布條,循著路線追來搭救自己。
“將軍怎麼了?你說的話是真,還是假的?”唐子嫣一邊做這些,一邊引開那人的注意。
或許這就是一個局,或許趙玄淩隻是誘餌,根本沒有一點事。
唐子嫣這樣僥幸的想著,卻聽那人冷哼道:“姓趙的也是活該,正好在狗皇帝的身邊,可惜沒能把他們兩人都立刻做掉了。不過能讓他身中劇毒,還能擄走他的妻兒,也是罪有應得。”
她眯起眼,不悅道:“將軍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們如此憎恨他?”
“他做了什麼?”那人滿臉忿恨,狠狠用鞭子抽了駿馬一下,叫駿馬淒厲地嘶鳴一聲:“姓趙的殺了我的兄弟們,你說該不該死?”
唐子嫣眼尖地瞥見假太監腿上一雙短靴,是用獸皮做的,不由恍然大悟。
這些不是別人,正是突厥人!
看來娜塔公主出使隻是幌子,背後還有不少突厥人潛進了京中,為的就是刺殺皇帝和趙玄淩!
“你們是突厥人?”
“不錯,夫人的眼力挺好。可惜跟錯了人,就得受點罪了。”假太監又是一聲冷笑,駕著馬車停在了一片密林前,伸手抓住唐子嫣,把她從馬車上扯了下來。
“我有腳,會自己走!”
唐子嫣拍掉他的手,那人也不囉嗦,催促道:“那就走,別想動心思,這裏埋伏的都是我們的人!”
果不其然,他吹了一聲低低的口哨,不少火把就從樹林四周亮起。
“趙夫人,請!”一個二十出頭的高大男子從容走出,身上穿著京中流行的公子服飾,青褂寬袍,若非在這片密林,四周圍又是突厥人,唐子嫣都要以為他是哪個高門大戶走出的公子哥兒了。
“你是誰?”
“這是我們未來的可汗,二王子賽安殿下。”假太監不悅唐子嫣的無禮發問,狠狠瞪了她一眼。
賽安抬了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不像是唐子嫣想象中的虎背熊腰,濃眉大眼,這位二王子看著眉清目秀,反倒更像是定國人。
“我還有一個名字,叫淩承安,是我母親起的,她是從邊疆逃難的定國人,無意中被我父汗救起,成了父汗的第二個妻子。”淩承安的容貌有六七分像生母,也就跟突厥人長得不甚相似,才能安然無恙地潛入。
這個二王子也甚少在人前出現,誰也沒能認出他來。
唐子嫣警惕地看著麵前的淩承安,再看了四周的突厥人,顯然要逃出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趙夫人不必驚慌,趙將軍屠殺我們的突厥兄弟,就得一命抵一命,血債血償,你和他的孩子是無辜的,我會盡力保住你們兩母子的安危。”他對著唐子嫣笑笑,神色溫和。
若是膽小的後宅婦人,不是早就嚇破膽,因為這番安慰哭了起來,就該是鬆一口氣,好歹留住了性命,保住了孩子。
但是淩承安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唐子嫣的麵色,上麵沒有膽怯,也沒有歡喜,平平靜靜的,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一樣。
顯然,唐子嫣沒有盡信,甚至帶著審視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之前聽聞娜塔公主,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居然在比試騎射上給一個普通婦人打敗了,淩承安還以為是她掉以輕心,因為輕敵才讓狡猾的定國人更勝一籌。
如今看來,並一定如此。
這個唐子嫣此時此刻,還能保持冷靜,不哭不鬧,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淩承安又是一笑,右手一抬,就有一個大漢恭敬地送上手裏的東西。
見狀,唐子嫣不由瞳孔一縮。
大漢手上拿著的,正是自己偷偷從窗口扔到外麵去的布條!
沒讓趙玄淩的手下撿到,反而給這個突厥人都搜羅走了嗎?
線索沒能留下,他們指不定會找不到自己。
這些人早有準備,或許早就留下無數的幌子,叫那些小子們根本摸不著頭腦!
這個叫淩承安的二王子,比起有勇無謀的娜塔公主要厲害也難纏得多了!
看見唐子嫣終於變了臉色,淩承安唇邊的笑意更深了:“請趙夫人在這邊做客幾天,等到事情結束,務必請夫人安心留下,自會有人照顧你和腹中的孩子。”
說是做客,根本就是囚徒!
唐子嫣臉色微變,忍不住回頭張望,過來的路上根本不見人影,不由心底沉甸甸的。
“趙夫人,請。”淩承安抬了抬手,身後的大漢也蠢蠢欲動,唐子嫣這才不情不願地邁開步子,跟著他們穿過密林。
她的心裏卻在擔心著趙玄淩的傷勢,聽說自己不見了,會不會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