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京中姓呂的貴人有好幾個,但是會下帖子到將軍府,落到唐子嫣手上來的,也隻有一個呂家。
不是別人,正是趙玄淩母親呂氏的娘家。
呂氏的父親,趙玄淩的外祖父曾官拜太常少卿,也是那時候嫁給郡公爺,一時都說是門當戶對,金童玉女。可惜最後呂氏落得那個下場,到底也跟太常少卿去的早有關係。
要不然依照太常少卿這個老臣的麵上,趙勝也不敢那麼肆無忌憚,最後活活氣死了呂氏。
說到底,女子嫁人後,依靠的便是娘家。
呂家自從太常少卿病逝後,便一蹶不振,底下沒幾個長進的子孫,隻想著依靠太常少卿的福蔭,大樹底下好乘涼。但是太常少卿一去,便沒了主心骨,原本借著太常少卿的份上,給了幾分薄麵。
如今人沒了,誰還會照佛一二?
呂家敗落,最直接受影響的便是呂氏。
或許呂氏會死,除了趙勝的原因,也是呂家敗落,一次次向她伸手要錢,到底叫她失望至極,鬱鬱寡歡了。
不過這個呂氏,當初呂氏被趙勝欺辱的時候不出現,趙玄淩受欺淩不得不出逃的時候不出現,卻是在這個時候攀上來了嗎?
唐子嫣對呂家沒什麼好印象,懶懶地抬眼問了一句:“呂家這是第一回下帖子?”
“夫人,已經是第二回了。”霍嬤嬤記得清清楚楚,答道:“第一回是邀請夫人過府賞花,後來聽聞夫人要跟娜塔公主比試,便不了了之。”
聞言,唐子嫣倒是想起這麼一個事來,嘴角不由勾起一絲自嘲。
呂家倒是厲害,瞧著有好處便想攀上來,一聽說她要比試,也不知道輸贏,或許會連累他們,倒是躲得夠快。
如今唐子嫣贏了娜塔公主,立了功,倒是又厚著臉皮貼上來了。
“這回又是為了什麼?”
“回夫人,呂老夫人下月初五十大壽,請將軍和夫人過府做客。”霍嬤嬤對這個呂家也沒好印象,該出現的時候不來,給將軍撐腰,倒是看著有好處便上趕著貼過來了。如此勢利,倒是叫人不齒。
“呂老夫人?”唐子嫣記得趙玄淩的親外祖母很早就去世了,連趙玄淩都沒見過。這是他偶然一次提起的,她倒是記得。如今怎麼又冒出一個呂老夫人,哪門子的老夫人?
“夫人,是呂太爺早年娶的繼室。”霍嬤嬤作為唐子嫣的身邊人,對方方麵麵的事都打聽了一些。
這個呂老夫人是原來那位老夫人的堂妹,作為貴妾娶過去的,直到太常少卿臨死的時候,才把她扶正。叫她膝下兩個女兒,沒頂著庶女的名頭出嫁,也才算找到了兩戶好人家,做了正房太太。
她熬了這麼多年,才熬出頭了。其實做貴妾的時候原本該叫二夫人的,但是正室早就去了,府裏人不約而同地去掉“二”字,叫她一聲夫人。
隻為了這麼個稱謂,就斤斤計較的,看著也不像胸襟多廣闊的人。
唐子嫣也不想跟呂家打交道,到底還是要跟趙玄淩說一聲。
夜裏兩個人獨處的時候,提起呂家,趙玄淩就沒多少好臉色。
“對我來說,自從外祖父去世後,呂家就再沒我的長輩了。”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可是自家人水深火熱的時候,也不肯伸出援手,算什麼一家人呢?
就算呂家已經敗落,沒有能力阻止郡公爺,更沒有資格插手郡公府的事,但是偷偷照佛一二總是可以的,呂家卻沒有做,隻當是看不見。
等趙玄淩逃出郡公府,跑去邊疆,連沒怎麼來往過的曾家都出手幫忙了,唯獨呂家仍舊無動於衷,叫人如何能不心寒?
唐子嫣摟住趙玄淩,索性擱下了這事,沒再提起叫人糟心了。
新帝登基,又是一番折騰。
不說禮部的官員跑斷腿,日以繼夜地反複琢磨細節,決不能出半點差錯。
就是朝廷其他官員,也有些擔心新帝上任三把火,怎麼也要狠狠揪出誰來,做一場下馬威,辦事倒是比平日更有效率了。
新帝正在孝期,提倡節儉,能省都省了,沒讓鋪張浪費。
登基大典,趙玄淩這個一品柱國將軍必然要去觀禮的。穿戴上大紅的官服,整個人煥然一新,瞧著英姿颯爽,十分有精神氣。
唐子嫣給他整理著衣襟,左右端詳,忍不住笑了:“將軍這樣真好看,很該準備幾件紅色外袍,叫人穿著精神頭也是極好的。”
趙玄淩好笑,搖頭道:“這官服總是叫人穿著像是新郎官一樣,有時候還是挺尷尬的。”
若是上朝,人人都穿著沒什麼,隻是等他下朝回來的路上,備受矚目,叫人十分不自在。
被他這麼一提,唐子嫣忍不住笑了。
還別說,再戴上紅綢、禮帽,真像是新郎官!
趙玄淩看著她笑得嬌豔如花,低頭偷了個香,這才出門去了。
唐子嫣嬌嗔地目送他離開,轉身跟霍嬤嬤商量怎麼收拾院子。
“夫人,小少爺的房間就在旁邊,中間打通一道門,直接過去的話也可以,就是有些不方便。”霍嬤嬤聽見她的想法,有些欲言又止。
唐子嫣是想就近,沒得讓孩子離得遠,她也不安心。
兩個房間打通了,她走幾步就能過去,孩子哭了也能立刻聽見。
霍嬤嬤無奈,隻能委婉地開口道:“小少爺身邊還有丫鬟婆子,奶嬤嬤盯著,不必夫人掛心。再就是兩個房間的門沒關嚴實,夜裏叫將軍也有些不自在。”
聞言,唐子嫣總算聽明白了,忍不住紅了臉。
看來上回夜裏霍嬤嬤不留神聽了一次牆角,就明白兩人床榻上胡鬧的動靜有多大。
為了照顧將軍和她的臉麵,才沒說得直白,卻也夠清楚的了。
霍嬤嬤就算了,讓外人聽著自己和將軍大晚上胡鬧的聲音,自己這個當家主母的臉麵要往哪裏放?
唐子嫣尷尬地幹咳兩聲,到底聽了霍嬤嬤的勸,收拾另外的小院子。
畢竟孩子身邊人都要一直跟著,自然不能離得遠,還得準備他們的房間。
穩婆是早就請好的,身家清白,又是熟手兒。尤其父輩還是郎中,懂得一點藥理,接生的功夫實在了得。
趙玄淩是托了曾湘玉,才找來這麼一個適合的人。
以防意外,老早就在廂房裏住著。
唐子嫣看著霍嬤嬤做了一會針線,便讓翠竹攙扶著在外頭的院子裏走動。
穩婆姓梁,夫家去的早,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長大。兩夫妻感情深,她也沒打算改嫁,一個女人過活不容易,好在接生的功夫不錯,這才勉強過下來了。
後來有了名聲,生活自是更好了一些。
梁嬤嬤說著,叫唐子嫣每天抽一刻鍾的時候走動走動,身子骨結實了,孩子才好生下來。
她便照做了,挺著大肚子走得滿頭大汗,翠竹遞著帕子,見唐子嫣苦笑道:“這才入冬,我也穿的太多了一點。”
原本肚子大了,就不夠活動。霍嬤嬤怕她涼著了,勸著多穿了兩件,外麵還披著一件白色的狐裘,遠遠看著圓滾滾的就像一顆雪球。
翠竹實在怕她涼著,趕緊扶著唐子嫣進了屋,又是換衣裳,又是洗臉淨手,一通忙亂後,唐子嫣這才歪在了軟榻上,喝著一碗溫熱的雞湯。
她的肚子越大,走起路來越發腰酸背痛。尤其活動活動,便很快餓了。
不敢多吃,隻能少進多餐,免得孩子個頭太大,也不好生下來。
唐子嫣小睡了一會,讓人備下晚飯,趙玄淩直到快天黑才回來。
他換了衣衫,在爐邊暖了身子,這才挨著唐子嫣坐下。
兩人簡單用完飯,趙玄淩打發掉丫鬟婆子,對唐子嫣道:“皇上發話了,想要雙喜臨門,給皇家也衝衝喜,打算定下敏郡主的親事。”
唐子嫣抬起頭來,小聲問道:“江副將他進宮後,可是入了太上太後的眼?”
江元鎮也趁著登基大典進了宮,叫太上太後也瞅瞅,是不是順眼,別叫胡桃兒委屈了。
“元鎮看不出來,隻能等兩天了。”趙玄淩一出宮,就看見自己的副將抓著腦袋,一臉苦惱的模樣。不過皇家人的想法,哪裏是好猜的?
太上太後越是不動聲色,越是叫江元鎮焦急跳腳。
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好姑娘,是郡主就算了,如今長輩還是太上太後,讓他實在不能不沮喪。
唐子嫣聽著也有點懸,卻也不好跟曾湘玉打聽。
誰讓江元鎮看上誰不好,卻看上了太上太後疼愛的敏郡主?
趙玄淩卻是覺得,太上太後未必沒看上江元鎮的。
江元鎮的容貌高大憨厚,收拾得幹淨利落,一張嘴皮子又會來事,對敏郡主一半胡人血脈壓根不在意。而且頭上沒有長輩,胡桃兒嫁過來根本不用受委屈,直接當家做主。他又是潔身自好,身邊從來沒侍妾丫鬟,更別提去紅樓廝混了。
隻要把官職提一提,就是個極為適合的良婿。
至於不動聲色,那是矜持,別叫江元鎮得來的太容易,反倒不知道珍惜了。
唐子嫣瞧著趙玄淩的臉色,覺得江元鎮隻怕要娶一個郡主媳婦了,不由替他覺得高興。
隻是她也瞧出趙玄淩有心事,不知道在宮裏遇到了什麼。
既然他沒開口,唐子嫣也沒急著追問。
該告訴她的,趙玄淩總會開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