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勝的舉動,卻是出乎唐子嫣意料之外。
霍嬤嬤來稟的時候,也有些驚住了:“夫人,那一位似乎是……落紅了。”
落紅是什麼意思,唐子嫣一聽就明白,孩子居然掉了嗎?
從試探趙勝到如今,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這麼短是時日裏,趙勝身邊有沒別的爭風吃醋的侍妾,誰會害她?
“誰做的,查得出來嗎?”
霍嬤嬤答道:“聽聞是貼身照顧的一等丫鬟,暗地裏思慕郡公爺,這才會忍不住出手。”
“簡直是胡說八道,”唐子嫣暗罵一句,一聽就是有人胡謅的。
若說是其他人還好,照顧小妾的一等丫鬟,會兩個多月都沒動手,偏偏會在郡公爺知道後才動手?
說什麼思慕吃醋,都是鬼話,要是真的,早就該先下手為強了,哪裏會拖到這個時候?
“那丫鬟在哪裏?”唐子嫣皺緊眉頭,總覺得這裏麵有古怪。
“丫鬟認了罪之後,一聲不吭,再沒開口。”霍嬤嬤剛聽的時候有些吃驚,再仔細一想,也跟唐子嫣一樣,覺得裏麵透著詭異:“最奇怪的是,那小妾不哭不鬧的,反倒似乎嚇得不輕,連郎中都不讓靠近。”
唐子嫣到底是管著家,小妾落胎,不能親自去看,沾了晦氣,還是叫人請來郎中瞧一瞧。
誰知小妾看見郎中,嚇得尖叫,一個勁叫人把郎中趕出去。
幸好是常來府上的郎中,嘴巴緊,脾氣也夠好,要不然早就拂袖而去,第二天郡公府小妾擺大架子的消息就得傳遍整個京中。
再是好脾氣,被那小妾像見鬼一樣的表情也給弄得臉色不好。
實在靠近不了,郎中隻好叫來婆子遠遠傳話,一問一答,算是勉強看完診,寫下藥方。
臨走前,郡公爺還給了一個大封賞,給郎中壓驚。
說是壓驚,更像是封口費,免得郎中出去後嘴巴不緊,把不該說的說出去了。
高門大戶裏亂七八糟的事,郎中是見慣了的,哪敢說出去,趕緊把厚厚的荷包恭敬地手下,把知道的都直接爛在肚子裏,一出郡公府的大門就全部忘掉,當作從沒看過聽過。
請了郎中,唐子嫣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便沒再摻和。
夜裏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聽見一陣淒厲的喊叫聲。在寂靜的深夜裏,一聲又一聲的,尖銳的聲線擾得人根本睡不下去。唐子嫣隻好睜開眼,瞥見身邊的趙玄淩也是一臉不悅,便解釋道:“郡公爺那位侍妾的孩子沒了,隻怕是傷心欲絕,過一兩天便好了。”
趙玄淩伸手捂住她的雙耳,示意唐子嫣靠近一點,一張小臉埋進他的懷裏,貼在她耳邊說道:“睡吧,明兒就稟了郡公,讓侍妾送去溫泉莊子上養著,沒得大晚上大聲嚷嚷。”
唐子嫣好笑,這才一晚上,他就受不住了:“沒事的,興許待會就停下來了。”
她想得不錯,約莫過了一刻鍾,尖叫聲便嘎然而止,終於消停了下去。
唐子嫣往他懷裏縮了縮,很快又再次沉沉睡去。
隻是從第二天開始,那侍妾的喊叫聲斷斷續續的,叫她拿起弓箭的時候,被這些淒厲的叫喊聲也擾得心神不寧。
翠竹夜裏被嚇醒了,好久都沒能睡著,如今困得東倒西歪。
一聽見尖叫聲又起,她站直身嘟嚷道:“夫人,那位小妾莫不是掉了孩子,所以得了失心瘋了?”
霍嬤嬤不悅,扭頭嗬斥道:“在夫人麵前胡說什麼!”
翠竹連忙捂住嘴,掉孩子這種不吉利的話,確實不該在唐子嫣跟前提起。
唐子嫣放下弓箭,不解決掉那小妾的事,隻怕是不能安心練習了:“嬤嬤過去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不好了,再請郎中過府才是。”
霍嬤嬤也被鬧得厲害,原本年紀就有些大了,夜裏吵醒後根本就睡不著,睜大眼直到天亮。不說她,唐子嫣怕也是被吵醒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住?
她快步去了東邊的院落,一個婆子攔在門口,說什麼都不讓霍嬤嬤進去。問了話,也是一問三不知,著實叫霍嬤嬤惱火。
婆子看著她的臉色,隻道:“郡公爺瞧著姨娘有些不好,準備送去莊子上養著。什麼時候養好了,什麼時候再送回來。”
既然說了準話,又是趙勝說的,霍嬤嬤便回去轉告了唐子嫣。
“打開庫房,準備些東西明兒便送過去。”既然人都要送走了,唐子嫣也沒多管,繼續練習箭術了。畢竟這場跟娜塔公主的比試,她隻能勝不能敗!
說是定國跟突厥之間的比試,在唐子嫣心裏,不過是一個女人想要跟自己搶趙玄淩,還是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她哪裏能答應?
唐子嫣心裏忽然有些煩躁,兩次沒射中蝴蝶,皺眉道:“蝴蝶太大了,讓人送些拇指大小的石頭過來。”
她下定決心要磨練自己的箭術,務必讓手感達到最好的狀態,贏麵才會更大!
趁人眾人去撿小石頭的時候,唐子嫣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扳指有些大,表麵很光滑,顯然被人帶在手邊,不止一次放在手裏把玩,必然是心愛之物。
趙玄淩卻毫不猶豫地送給了自己,她細細摩挲了一會,心裏的煩躁漸漸平息下來。
如今,也隻能盡力而為。她是趙玄淩的夫人,趙玄淩把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又怎會輸給一個突厥女子?
夜裏小妾沒再叫喊,估計郡公爺吩咐下去了,叫唐子嫣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抖擻繼續練習。
霍嬤嬤拿著針線在旁邊改著唐子嫣的騎裝,原本那身大紅的騎裝也帶了過來,隻是如今唐子嫣因為懷孕的關係豐腴了不少,需要稍稍改大一些。她不放心讓針線上人,年紀輕輕的或許操心,叫唐子嫣穿得不舒服,硌著小少爺就不好了,便索性親自來改。
翠竹左臂挽著一個籃子,右手抓住兩三顆小石頭往半空中一扔。
一支支的羽箭淩空射來,若是射中了,便中途落在地上,若無射中,便會直接射向前麵的大樹。
唐子嫣原先三箭隻有一箭射中,練習了半天,幾乎是三箭三中。
翠竹扔完一籃子的小石頭,忍不住讚歎道:“夫人的箭術進步神速,越發精準,那位突厥公主必然不是夫人的對手。”
唐子嫣疲倦地笑笑,霍嬤嬤趕緊放下手裏的針線,給她遞去帕子,又端來在爐子上溫著的雞湯叫她潤潤喉:“夫人不必擔心,明兒跟公主比試肯定能贏的。”
翠竹也握住雙拳,用力點頭。
“那突厥公主如此囂張,夫人挫一挫她的威風,叫她以後也不敢再厚顏無恥,說出什麼贏了就嫁給將軍的混賬話來。”
當初聽聞那位公主如此不自重,居然願意委屈做小妾,也要嫁給趙玄淩,把她氣得不輕。
突厥公主想嫁,將軍還不想娶她呢!
將軍跟夫人伉儷情深,加上小少爺又快要出生了,哪裏還需要外人來摻和?
等比試後,知道了唐子嫣的厲害,也叫這突厥公主收回之前的話,讓唐子嫣把娜塔公主的臉皮給撕下來,瞧一瞧是不是有城牆那麼厚!
夜裏她在床榻上輾轉難眠,被趙玄淩發現了,把唐子嫣摟住,低聲問道:“怎麼,擔心明天跟娜塔公主比試的事?”
“嗯,要是我輸了該怎麼辦?”唐子嫣皺著眉頭,她在霍嬤嬤和翠竹跟前打了包票,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其實壓根就沒底氣。
畢竟娜塔公主可是馬背上長大的突厥人,騎射功夫了得,哪裏是自己這個閨閣女子能比得了的?
“輸了也沒事,我耍賴不從,不就好了?”趙玄淩又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輕輕笑道。
唐子嫣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堂堂一品柱國大將軍,哪能出爾反爾?傳出去了,要叫人笑話的。”
“誰敢笑話我?”趙玄淩不樂意了,抓住她的小手,指頭湊到自己嘴邊輕輕咬了一口表達不滿:“而且娜塔公主說願意委屈做小妾,非要嫁進來,可見心思不一般,太上皇又怎能讓她如願?”
唐子嫣一愣,陡然間有些明白了,湊過去,壓低聲音道:“將軍的意思是,就算我輸了,太上皇也會派人對付娜塔公主……”
說是對付,應該叫收拾,讓娜塔公主無聲無息地死在後宅,有千百種方法。
她後背一寒,看來娜塔公主輸了倒好,還能留住小命。若是贏了,非但不能如願,小命也得不保。
“所以娘子一點都不用擔心,全力以赴就好。若是能親手打敗娜塔公主是好,若是不能,她也討不了好。”趙玄淩輕柔地撫了撫唐子嫣的後背,柔聲道:“睡吧,別多想了。”
唐子嫣無奈,像他這般笨拙的安慰,居然真叫自己安心下來,眼皮也越來越沉了。
誰說趙玄淩不善言辭?隻是他不想,也不樂意開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