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別手軟

聖人恍然間,想起了這個胡桃兒,確實是個適合的人選。

不過騎射功夫,那簡直像是天生就會的,七八歲就拿著小弓箭在院子裏射下一隻麻雀,十歲的時候弄弄個拉上彎弓,一箭射下兩隻燕子,連騎射師傅都讚不絕口,說她天生就是騎射的高手,連師傅這個年紀也絕對比不上的。

皇後心疼胡桃兒,又是從繈褓的時候就抱回來的,年紀跟綺蘭公主差不多大,便更是歡喜。雖說在宮中生活不合適,但是皇後也沒虧待了她。

送去偏遠的山莊,吃的用的都是精細的。除了兩個老夫婦坐鎮,還有八個婆子十六個丫鬟在身邊伺候著,排場不比綺蘭公主小。

尤其胡桃兒打小就懂事,皇後也沒告訴她身世,隻是胡桃兒隱約知道自己的出身並不是那麼回事。沒見過親生父母,對皇後就像母親一樣,每隔三年過來,總會老老實實給她叩三個頭,陪著皇後說話,小時候奶聲奶氣地說著莊裏的趣事,偶爾也炫耀一下自己今兒射下了一對麻雀,便叫人用籠子養起來,可是沒幾天就死了。

老夫婦說麻雀不能飛了,所以很傷心,自然而然就留不住了。

所以以後胡桃兒很少射活物,偶爾用落葉和花瓣來練習,騎射功夫是越來越好了,換了幾個師傅,後來師傅們都說沒什麼能教她的了,這才把師傅都請走了,又請了一個琴棋書畫的女師傅過去。

女師傅年紀不小,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早年丈夫死了,娘家嫂子容不下,十分硬氣,自己發誓不再嫁人,出來到各家各戶去教養小姐們。

皇後聽著她名聲極好,便去請了,女師傅跟胡桃兒相處得不錯,當胡桃兒是早逝的女兒般看待。隻是胡桃兒騎射功夫是極好的,琴棋書畫卻是一塌糊塗。

瞧著也是勤奮的,每天費了大工夫練習,送來的書畫叫皇後直皺眉。

最後看著胡桃兒發狠了,把自己熬得兩眼通紅,手腕也僵掉了。老夫婦心疼,女師傅也心疼,便一起寄信來說明了,皇後想著胡桃兒要是真沒天分,也不必勉強,字寫得不好,以後又不用嫁入書香世家。畫得不好,也沒什麼,大不了以後不畫了唄。

到底還是叫她熟讀了書本,別連大字都認不出,那就實在丟人了。

皇後琢磨著,胡桃兒過了春就是十八,也是大姑娘了。三年上京一回,趁著這次定下來也是好的,免得再拖下去,姑娘的年歲可耗不起的。

她便趁著這次娜塔公主找茬比試,低聲提起胡桃兒,又道:“皇上,胡桃兒年紀也不輕了,難得這次來,不若順道給她指一門婚事?她的身世敏感,若是配得太低,實在對不起死去的秦瑤郡主。若是配的太高,一來怕她過得不自在,二來也怕夫君和婆家看不起她。”

為著這事,皇後也是想了又想,到底十分愁人。

胡桃兒是郡主的女兒,生父還是胡人的可汗,算得上是公主了。但是胡人被滅,生母也死了,如今養在皇後膝下,指婚的門戶太低,實在委屈了她。太高的話,又怕別人暗地裏嫌棄胡桃兒身上一半胡人的血統。

尤其生下的孩子,指不定也有一點胡人血統,眼睛不是純黑色,實在看著怪異,在家裏隻怕也要過得不好的。

要門戶不低,又要不介意胡桃兒一半的胡人血統,實在難了。

聖人一聽,也有些發愁:“先叫胡桃兒跟娜塔公主比試,若是贏了,定國大好男兒多得很,怎會沒有配得起她的?”

皇後想想也是,隻能暫時擱下了。

提到胡桃兒,皇後卻不得不想起另外自己的親生女兒綺蘭公主。

如今蔣光寒被軟禁在府裏,連帶著綺蘭公主也不怎麼出門,更別提到宮裏看自己了。

沒看見女兒,皇後實在心慌得很,但是又不能直接跑到尚書府去,這擺明是壞了聖人的規矩。畢竟聖人都從輕發落,隻把蔣光寒關著,也沒打沒殺,就剝掉了官職,已經算是極為仁慈的做法了。

她隻能叫身邊的甘嬤嬤隔三差五悄悄到尚書府去瞧瞧,也好把綺蘭公主的近況告知一二。

“綺蘭怎麼樣了?還有我的好外孫,吃得怎樣,睡得怎樣?”

看見甘嬤嬤回來,皇後忙不迭地問起。

甘嬤嬤連忙拜倒,然後低聲搭話:“回娘娘,公主身邊伺候的人都是精心的,公主氣色極好。大少爺有兩個奶嬤嬤輪流伺候,身子骨比起剛出生的時候健壯了許多,容貌長開了,跟公主有四五分相似。”

聽著綺蘭母子都好,皇後這才鬆了口氣。雖說蔣光寒軟禁著,但是吃的用的依舊有專門的人送進去,比起以前一點都沒差,沒叫綺蘭公主跟著受苦。

“蔣大人呢,如何了,有跟國公府那邊聯係著嗎?”皇後的臉色淡了下來,提起蔣光寒,心裏就不是滋味。原本是聖人跟前的大紅人,真是不知所謂,把自己看得這般重了,以為能左右聖人的決定,不喜歡太子,就不立太子為帝嗎?

簡直可笑至極!

她還沒死呢,太子又沒有過錯,聖人怎會另立新帝?

皇後也是心疼太子,年紀不小了,一直兢兢戰戰的,生活在聖人的陰影裏。不敢表現得太卓越,叫聖人猜忌;又不能太過窩囊,丟了聖人的臉麵。

不能跟其他兄弟過於接近,太過交好;卻又不能跟他們離得太遠,過於生疏。

不能跟朝臣走得近了,被說是結黨營私;也不能太疏離,以後為帝的話連個能用的心腹都沒幾個。

從小到大,每做一件事,每說一句話,都要三思而後行,這樣的生活實在太累了,叫太子就算怎麼給精心伺候著,到底思慮太重,身子骨比平常人要瘦削一些。

皇後心裏歎氣,聖人身子還健壯,能多活個三五年不成問題,倒是太子越發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過聖人,好歹在帝位上多坐幾年。

甘嬤嬤依舊低著頭,小聲稟報:“外麵盯梢的說了,蔣大人曾試圖叫身邊的一個心腹把信箋送出去,被公主發現了,立刻就攔下來。”

“綺蘭做得不錯,叫信箋送到國公府,還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來!”皇後皺了皺眉,真是難為自己的女兒了。蔣光寒還不死心,真是該好好教訓一番!

甘嬤嬤頓了頓,麵色為難道:“回娘娘,公主見駙馬爺還不放棄,想要在她眼皮底下把信箋送出去,勃然大怒,就把蔣大人關在屋子裏一天一夜,也沒叫人送吃喝的進去。”

“很好,這才是我的女兒。蔣家嫡孫算什麼,不過都是皇上的奴才罷了。該教訓起來,就不該手軟。”皇後就是後悔自己把綺蘭公主保護得太好了,叫她太心軟,才會讓蔣光寒越發囂張,把皇家的人都沒放在眼內,還敢在背後算計著!

也不照照鏡子,自己算個什麼東西,敢在背後暗算太子!

甘嬤嬤腦袋幾乎要貼在胸口,有些事自己不該聽,卻不能不說:“娘娘,蔣大人關了一天一夜,公主還沒把大人放出來,會不會出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不過一天沒吃喝罷了。”皇後想了想,又叮囑道:“派人告訴綺蘭,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隻要別把人弄死了就好。出了人命,事情就不好交代了。”

“是,娘娘。”甘嬤嬤聽得後背生寒,綺蘭公主喜歡蔣大人,所以手段還算溫和,但是皇後就不一樣了,都說愛屋及烏,也是恨屋及烏,國公爺的女兒以前進宮,就跟皇後爭寵了很是一段時間。

若非皇後的手段更勝一籌,隻怕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就是國公爺的女兒了。

不該手軟的時候,皇後從來不會手軟,更何況是有私怨的蔣家?

蔣光寒從來沒這麼難受過,他是國公府的嫡長孫,從小沒人敢怠慢他,錦衣玉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哪裏有冷過餓過渴過?

如今被綺蘭公主關在屋子裏,除了擺件,什麼吃的喝的都沒留下,連茶具都給收起來了,氣得蔣光寒把桌上的鎮紙和硯台都掃在地上。

綺蘭公主到底想做什麼,餓死他還是渴死他?

不管哪一樣,她心裏到底有自己的,哪裏舍得?

蔣光寒這才籲了口氣,重新坐下來,等待著綺蘭公主吩咐人把自己放出去。

可是等了又等,天色漸黑,還沒見人來,他忍不住去拍門,渾身都沒了力氣,喉嚨像火燒一樣幹渴難受:“開門,我要見公主!”

說了幾句話,蔣光寒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外麵似是一陣繁雜的腳步聲,他想到府裏還有國公府派來的心腹和釘子,怎的沒有一個人來救自己?就算不敢輕舉妄動,偷偷送些吃喝的進來也是可以的。

他心裏狐疑著,聽見門外鎖頭打開的聲音,連忙退後幾步。

領頭進來的,便是一身騎裝的綺蘭公主,她額上還冒著汗珠,手裏拿著馬鞭,慢慢走了進來。

不知道為何,蔣光寒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公主……”

綺蘭公主冷笑了一聲,上下打量著他依舊俊美的容貌,穿戴幹淨整齊,沒有一絲狼狽。以前這個翩翩公子一下子就進了自己的心,加上一句句的甜言蜜語,叫她忍不住送出去了一顆心。

可是蔣光寒是怎麼對她的?

先是將唐子茗在自己進門前迎娶了進來,然後又跟一個賤婢鬼混,最後還敢算計太子哥哥?

簡直絲毫沒把她放在心上,更沒把皇家放在眼內!

綺蘭公主恨恨地甩了一下手上的黑色馬鞭,鞭子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才緩緩道:“駙馬爺果真厲害,不知不覺在太子府裏埋了如此多的釘子。要不是我一直被你三言兩語蒙騙了,還不知道國公府的手伸得那麼長,連太子哥哥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