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嫣向巧凡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把懷裏揣著的藥粉都換到手裏,見機行事。
萬郎見外麵的人不出現,一邊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衣裙,一邊把麵紗戴上,不確定屋外究竟有多少人,謹慎小心地又喝道:“不乖乖出來,是等著我去把你們揪出來?”
唐子嫣聽得好笑,回了一句:“萬公子膽子不少,雖說主院的丫鬟婆子都給打發走了,但是你說我在這裏吆喝一聲,她們會不會立刻回來看看自家主子跟別的野男人滾做一團了?”
就算兩人收拾幹淨,穿戴整齊,叫人看不出端倪來,但是屋內的味道還在,誰進來一聞,會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萬郎真擔心外頭那人真大聲吆喝,放緩了語氣,又道:“既然你剛才沒大聲吆喝把人引過來,說明另有所求,對吧?”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唐子嫣隔著窗欞,低聲笑道:“我想要齊娘子幫忙做一件事,事情一了,你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生下多少孩子都沒問題,我絕不會多加阻攔。”
齊娘子叫她說得紅了臉,這人究竟在外頭偷聽了多久,連兩人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你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我要城主的賬本。”唐子嫣聽著裏麵的兩人願意妥協,多少鬆了口氣。要是對方硬來,互相撕破臉,隻會兩敗俱傷,引來城主,誰也逃不掉!
“不行!”齊娘子一口回絕,又解釋道:“城主的賬本都放在書房,外麵有護院把手,我根本不能接近,又如何能幫你拿到手,這不是為難人嗎?”
不說她能不能拿到,光是在書房周圍轉悠,引來城主的懷疑,也是沒什麼好果子吃。那男人雖然寵著自己,多少是當小玩意來看的,哪裏真會用心。
一碰到他的逆鱗,第一個就不會放過自己!
唐子嫣倒沒想到城主防範如此嚴密,便妥協道:“也好,我不想為難齊娘子。這樣吧,這裏有些藥粉,你夜裏趁機倒在城主的杯子裏叫他喝下去……”
齊娘子兢兢戰戰,一手抓住萬郎的手臂,顫著聲問:“那是什麼藥粉,毒藥嗎?”
若是城主死在她的屋內,自己也脫不開幹係。
“放心,隻是迷幻藥,叫城主迷迷糊糊的,說些真話罷了。”這是巧凡的父親,那位赤腳郎中偶爾在山中遇上的一種花,吃一點就覺得飄飄然,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問什麼都乖乖回答。吃得多了,便會昏睡,第二天會將近兩天所有的事都忘記了。
看齊娘子還是謹慎不相信,唐子嫣也沒了耐性。她早就想離開這個地方,回到趙玄淩身邊去,哪裏給他們再討價還價,便冷哼道:“如今齊娘子也隻能信我了,不然就等著承受城主的怒火吧!”
不乖乖聽話,最多魚死網破,誰也不會有好下場。
萬郎咬咬牙,他準備了那麼久,隻等著十天後能帶著齊娘子遠走高飛,哪裏壞在這裏?
他握緊齊娘子的手,替她答應下來:“可以,我們幫你。但是事成之後,你也要幫我們離開城主府。若非如此,大不了同歸於盡!”
“萬郎!”齊娘子驚呼一聲,沒料到他居然答應下來了。
萬郎歎著氣,如今前有虎後有狼,他們兩人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你答應我們嗎?”
“好,我答應你。”唐子嫣想了想,看見兩人緊緊相握的手,還是點頭答應了,卻又忽然問道:“萬公子一路追隨齊娘子而來,叫我欽佩得很,隻是你跟齊娘子一起,家裏長輩可是願意?”
萬郎的眼神黯淡下來,很快又抬起頭道:“不願意又如何,隻要我跟齊娘子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你身上有足夠的盤纏,能讓齊娘子生活無憂,還是隻等著家裏人救濟,拿著萬家的錢跟她遠走高飛?”聽著萬郎沉默了下來,唐子嫣也不多說,把藥粉放在了窗台上:“今晚隻要放指甲大小的藥粉就行,我們今晚會再來的。”
說罷,她帶著巧凡很快從後麵的圍牆離開了。
“萬郎,”齊娘子滿臉擔憂,萬郎卻是一臉若有所思。
她說得對,萬郎以前總覺得兩人在一起,便足夠了。就算再苦再累,兩人攜手度過,總會有辦法的。如今一聽,倒是有些愧疚了。
齊娘子在家裏錦衣玉食,在紅樓也受到善待,等來到城主府,也是萬千寵愛與一身,從來沒吃過苦頭,卻也願意舍棄這些富貴跟他在一起,萬郎又如何忍心叫她吃苦?
若是歡喜她,就該給齊娘子最好的生活,叫她無憂無慮,過得愜意快樂。
萬郎原本是甩手書生,家裏殷實,丫鬟成群,伺候在側。等自己跟家裏鬧翻,獨自出來後,才品嚐到生活的艱辛。他以前視錢財如糞土,等在府外一個人過活,才發現銀錢有多重要。
這些日子,要不是聯係上齊娘子,叫她時不時補貼自己,萬郎隻怕是過不下去的,連米糠都吃不上。一時之間,他百感交集,握住齊娘子的小手直叫她有些疼:“萬郎?”
“她說的對,我得做的更周全些,不叫你跟著我,倒是大吃了苦頭。”萬郎說完,琢磨著該如何搜羅足夠的銀錢。
夜裏城主來了,齊娘子穿著一件橘色的衣裙,裙邊的雲紋仿佛像真的一樣,加上臉頰清淡的脂粉,仿若天仙。今兒的齊娘子更是漂亮,一張芙蓉麵,雙眼含水,看得城主隻咽口水:“今晚你看著很高興?”
齊娘子一向素衣為主,臉上笑容很少,眉宇間含著惆悵,多少跟她家中落難有關。城主最是喜歡她這樣,不常笑,偶爾一笑,叫人難以忘卻,所以他才會豪擲千金,隻為了叫美人一笑,卻是值得的。
齊娘子麵上的笑容一頓,垂下眼簾道:“新來的繡娘一手雙麵繡極為出色,今兒送來的衣裙實在漂亮至極。”
她叫丫鬟送來展開一看,城主也是眼前一亮,讚不絕口:“既然喜歡,那就留下來。”
“多謝城主,”齊娘子倒了一杯清酒,壺裏早就放了藥粉,遞給了城主:“我敬大人一杯。”
“好,”難得她主動,城主受寵若驚,隻道齊娘子今天得了好衣裳,心情愉悅,低頭便就著她的柔荑,喝下了這杯酒。
“夜深了,我們也就寢吧。”
齊娘子一聽,不由有些慌亂了。萬郎放心不下,離開後瞧瞧從後門又回了來,隻道落下了東西,便藏在屋外,正盯著裏麵。
以前沒讓他看見也就罷了,若是萬郎看著自己跟城主親熱,會不會心有芥蒂?
她勉強笑了笑,又倒了一杯酒,心裏著急藥效還沒顯:“我再敬大人一杯。”
城主笑哈哈地又喝下了,伸手摟住齊娘子的纖腰緩緩摩挲:“愛妾今兒怎的這般熱情,莫不是想我了?”
“小女子幸得城主垂憐,這才離開了紅樓,對大人自然是感激的。今兒看著那衣裙,便想到若非大人,我今天也不知道會流落到哪裏去。”齊娘子說著,也不由紅了眼圈,她對城主是感激的,隻是心裏早早便有了萬郎,唯有辜負了城主。
城主看她紅著臉,臉上滿是傷感,憐惜道:“你也是受家裏牽連,要不然怎會淪落到那樣的地方去?齊娘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即使在閨閣時也素有美名……”
他臉上漸漸熱了,不由奇怪:“今兒怎的覺得這般悶熱了,叫我出了一身汗。”
說罷,城主攬著齊娘子,踉蹌著走到床榻前,忽然就一頭倒了下去。
齊娘子嚇了一跳,伸手摸向城主的鼻息,還有氣,這才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萬郎趕緊進來,在門口掛了一個紅燈籠,這是給唐子嫣的暗號。
一刻鍾的功夫,唐子嫣便帶著巧凡來了,她們一直就守在後麵,隻等著暗號一起便進來。到底唐子嫣謹慎了一些,等了一會,確實沒有危險,這才出去的。
看見床榻上昏睡的城主,唐子嫣笑道:“多謝齊娘子了。”
齊娘子這才看到她,不由一驚:“你不是替溫繡娘送來衣裳的人,難道那繡娘也……”
“不,溫娘子不過是恰好要進府,我便使了些銀兩跟著來到底。”唐子嫣說著,身後的巧凡上前搭上城主的脈搏,抽出發髻裏的銀針,在手臂的穴位上一刺,城主便睜開了眼。
齊娘子一驚,連忙起身後退,被萬郎扶住了。
巧凡對唐子嫣點了下頭:“夫人,已經好了。”
唐子嫣安撫齊娘子道:“藥效已經起了,不必擔心。”
她轉頭對著城主,低聲問道:“賬本藏在哪裏?”
城主目光渙散,聽見唐子嫣的話,半晌才答道:“書房,暗室。”
唐子嫣追問:“暗室在哪裏,怎麼進去?”
“字畫後麵,開關在書架的玉佛裏。”城主有問有答,聲音平整,就像是喃喃自語。
唐子嫣心喜,又問:“賬本放在暗室哪裏?”
“櫃子,第二格。”城主似乎掙紮了一下,半晌才回答。
見狀,唐子嫣不免有些擔心,巧凡卻道:“賬本對他來說很重要,有些為難掙紮是理所當然。”
遇上不願意說的事,便會想要拒絕,卻到底擋不住藥效?
唐子嫣鬆了口氣,如今隻要聯係府外的趙玄淩,派人把賬本偷出來,便能得到物證。或許證明太子有罪,又或是無罪。
但是,她該怎麼聯係上趙玄淩?
繡娘進來後,出去便難了,唐子嫣有些頭疼。
忽然聽見外頭一聲貓叫,她一愣,忽然想起趙玄淩有次告訴過自己,江元鎮等人互相聯絡,便喜歡用貓叫,為這事還鬧過烏龍,險些被人用棍子當作夜貓想要趕走。
唐子嫣趕緊出去,沒多久一個小廝便出現在跟前,對她前身行禮後低聲道:“賬本的事,夫人盡可放心,包在小的身上便好。”
“你是?”她看著小廝,也壓低聲音問道。
小廝抬起頭,呲牙一笑:“小的是將軍的屬下,派遣到夫人身邊保護。”
他掃了眼屋內的齊娘子和萬郎,又道:“人多口雜,夫人還是叫巧凡姑娘處理了兩人為好。”
唐子嫣一愣,處理他們……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