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淩抬起頭來,遠遠便見唐子嫣策馬而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眯了眯眼,這小野貓都能騎馬了,看來傷勢已經大好。
目光在唐子嫣身上一掃,趙玄淩便看見她後麵的駿馬上跟著兩人,一是曾見過一麵的歸德侯長女唐子茗,另外一個卻是有些麵善的年輕公子。
“見過將軍,”唐子茗向趙玄淩點了點頭,算是見禮。
趙玄淩對繁文縟節不甚在意,也點頭示意,眼神落在身邊的年輕公子身上。
那人被他冷冷一掃,臉上頗為不自在,翻身下馬,團團作揖:“紀雲見過將軍。”
“原來你就是紀雲,”趙玄淩難得對一個女子在意,曾湘玉當然替他打聽,據聞這位紀雲是唐子嫣的表哥,跟她有幾分情誼,隻是不知道為何後來跟表小姐聶茹茵好了,兩人的關係才慢慢淡了下來。
看來小野貓的眼光不怎麼樣,居然會看上一個喜歡到處勾搭人的白麵書生。
唐子嫣被趙玄淩看得渾身不自在,也跟著翻身下馬:“聽說四妹妹也來獵場了,怎麼沒見她?”
“她跟我的副將比試馬術了,沒這麼快回來。”他瞥見唐子嫣的手心還包著白布,顯然傷勢還沒完全好,不由皺眉。
知道趙玄淩看出自己的傷勢沒完全痊愈,卻跑來獵場,唐子嫣抿了抿唇。除了獵場,哪裏有能說話的好地方?
這紀雲三番四次上門要見她,次數多了,讓人說閑話就不好了。偏偏隔牆有耳,唐子嫣隻好帶他來獵場。正好唐子茗也想來獵場走走,散散心,揮去煩悶,正好幫唐子嫣避嫌,三人便一道來了。
“既然如此,就不叨擾將軍了,我們四處走走便是。”唐子嫣正準備轉身就走,忽然瞥見一旁的青墨,忍不住走過去。
淺葉剛才看得害怕,低聲提醒她道:“三小姐,這匹馬的脾氣不怎麼好……”
“誰說的,比主人的脾氣好得多了。”唐子嫣小聲嘀咕著,卻不知道武人的耳力不比平常人,早就被趙玄淩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
淺葉一聽,縮著腦袋不敢再開口,生怕被趙玄淩聽到了。
青墨看見唐子嫣十分高興,一股腦地想要衝過來,卻被韁繩束縛住,不悅地噴了一口熱氣,看唐子嫣走近,這才湊過去用腦袋在她懷裏拱了又拱,態度親昵,看得淺葉目瞪口呆。
剛才對著四小姐那般暴躁,要不是親眼看見,淺葉還以為這匹馬換了呢。
“上馬。”
“嗯?”唐子嫣猛地聽見身後傳來趙玄淩的聲音,不由一愣。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隻覺得天旋地轉,已經被趙玄淩抱上馬,穩穩坐在青墨身上。
青墨更高興了,馬蹄踩著地,就像要撒開蹄子狂奔。
趙玄淩解開韁繩握在手上,慢慢向前走去:“受了傷,乖乖坐著就好。”
唐子嫣無語,她右手掌心受傷,左手已經好了,不至於連韁繩都拿不穩。隻是,能讓趙大將軍牽馬的榮耀,隻怕自己是第一人。
唐子茗看得若有所思,紀雲卻有些急了。
他今兒跟著出來,便是想跟唐子嫣單獨多相處一會,多說些體己話。如今多了一個大小姐不說,又冒出一個趙大將軍來。
眼看兩人要走遠了,紀雲連忙策馬跟了上去:“怎能勞頓趙將軍,三小姐讓小生照顧便好。”
唐子茗瞥了紀雲一眼,挑了挑眉。
趙玄淩頓住腳步,看向跟來的紀雲,又瞄了唐子嫣一眼,顯然是讓她選擇,究竟是選他,還是選紀雲。
唐子嫣出門,為的就是跟紀雲撇清關係。但是這男人自以為是,怎麼說都聽不進去,以為唐子嫣對他說的話,不過是心裏不痛快,口是心非而已,總認為唐子嫣對他還是深情款款,把她嘔得不行。
既然趙大將軍送上門,願意幫忙撇掉這個麻煩,唐子嫣何樂而不為?
她皺了皺眉,對紀雲道:“怎敢麻煩表哥,趙將軍這樣……便好。”
唐子嫣也不確定這樣說,會不會冒犯了趙玄淩,惹得他不高興。悄悄打量了一下,見趙玄淩麵無表情,沒有露出厭煩的神色,她這才偷偷鬆了口氣。
紀雲卻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受了點打擊。來回瞧著唐子嫣和趙玄淩,什麼時候這兩人居然互相看上眼了?
他又想到上回在獵場,便是趙玄淩救下了唐子嫣。唐子嫣到底年紀少,也不愛出門,除了自己沒見過就幾個英俊的年輕男兒。看見趙玄淩這樣的大將軍,哪能不動凡心?
紀雲蹙著眉,礙於趙玄淩在旁邊,不好開口,急得臉色漲紅,結結巴巴道:“好妹妹,這話可不能亂說,像將軍這樣的人家……不是誰都能攀上的!”
這話說得不太好聽,唐子嫣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趙家不好攀,她們侯府就是容易的嗎?
紀雲沒想到自己四處想要攀上高枝,卻指責自己?
真是賊喊捉賊,夠無恥的!
“我不介意,”冷不丁趙玄淩突然開口,讓眾人一愣。
唐子嫣漲紅著臉,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他說不介意,可是她介意!
紀雲也懵了,沒想到趙玄淩居然真的看上唐子嫣。他心裏沉甸甸的,感覺就要到手的珍寶卻要被人搶去了,有些不甘心。
“將軍,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若是三小姐當了真,這如何是好?”
趙玄淩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當真了又如何?我從來不說虛話,三小姐不當真,我也要當真的。”
唐子嫣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明明想借趙玄淩把討人厭的紀雲趕跑,到頭來她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偏偏這時候她還不能反駁,讓紀雲誤會著,總打算離自己遠一點了吧。
可惜紀雲的想法,唐子嫣從來就沒明白過,隻見他挺直腰身,專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鄭重道:“妹妹,小生對你的心意從來沒變過,隻等著金榜題名便叫人風風光光地把你娶回去。”
真是不知羞!
唐子嫣用帕子遮住臉,免得自己忍得辛苦,一張扭曲的臉嚇著人了:“紀公子胡說什麼,這是要將茵妹妹置於何地?”
提起聶茹茵,紀雲憤憤道:“當日表小姐用一張信箋仿了妹妹的筆跡約了小生去後院,小生喝了一個丫鬟送來上的香茗,很快就不省人事了,醒來便見表小姐就在身側……”
他深吸了口氣,似是難堪,又像是憤恨:“原本小生不想說出來的,隻是表小姐肚子裏的孩子就真是小生的嗎?”
聶茹茵如此熟練使出這樣的手段,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紀雲為了撇清關係,哪裏會承認?
唐子嫣倒是見識到了,這男人無恥起來竟然可以再厲害些,聶茹茵一腔情誼怕是喂了狗,都比給了紀雲要好!
見唐子嫣沒有吱聲,紀雲以為她被打動了,更是侃侃而談:“侯爺明鑒,知道了前因後果,這才讓表小姐閉門反省,也沒再跟小生提起跟表小姐的婚事。隻是總歸是落了侯爺的麵子,壞了表小姐的名聲,這才會斷了小生的資助。”
說到這裏,紀雲更是動情,滿目深情地看向唐子嫣:“上回送來的銀兩,說是表小姐送的,但是表小姐的境地如此,哪裏能拿得出如此多的銀兩。我就知道妹妹疼我,自是不會讓我落魄如此。”
唐子嫣聽得牙都要酸了,故作驚訝道:“紀公子說什麼銀兩,我怎麼不知道?”
唐子茗冷哼一聲,附和道:“茵妹妹的一顆芳心倒是喂了白眼狼,那些銀子扔進護城河,倒是比送與紀公子來得實在,好歹能聽見一個‘噗通’的落水聲,送到紀公子手裏,連個水花都不見,還要在背後被非議,真夠冤的。”
紀雲被唐子茗的伶牙俐齒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沒敢看這位大才女,隻盯著唐子嫣道:“妹妹深知小生的為人,哪裏會說話來哄你?我說得句句屬實,還請妹妹明鑒。”
唐子嫣擺擺手,一點都不想搭理這隻白眼狼:“紀公子的話,等回去後,我會一字不落地告訴茵妹妹的,免得誤會深了,誤了茵妹妹的姻緣就不好了。”
紀雲沒想到唐子嫣絲毫不相信他的話,還要跟聶茹茵麵對麵對質,不由麵露失望:“原來妹妹聽信旁人的話,都不信我?要不我向妹妹發誓,證明我的真心?”
唐子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原來這人還知道真心?
“說夠了?”
趙玄淩聽得不耐,翻身上馬,坐在唐子嫣的身後,小腿踢了踢馬腹,青墨撒開蹄子一溜煙跑得沒影,還故意刨著蹄子落了一堆泥塵,嗆得紀雲灰頭灰臉的。
唐子嫣滿身不自在,單手抓住韁繩,搖搖晃晃的,最後倒在身後的懷裏,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讓她忍不住紅了臉。
結實的胸膛穩穩托住她,偏偏青墨跑得飛快,唐子嫣單手穩不住自己,隻得等青墨停下來,這才手忙腳亂地坐直身想要下馬。
趙玄淩單手就止住了她,一手抓住韁繩,像是把唐子嫣半圈在懷裏,低聲問:“沒養好傷就跑出來,是為了那位紀公子?”
“沒有這回事,我在府裏呆得悶了,跟大姐出來散心而已。”唐子嫣低著腦袋,還能感覺到趙玄淩灼熱的氣息一直往她脖子裏鑽。
趙玄淩抓住她的手看了看,緩緩道:“看來恢複得不錯,你都能到獵場來了。”
“駕——”他忽然一喝,青墨原本就沒盡興,立刻撒開蹄子又奔跑起來,這回比剛才跑得更可快,唐子嫣原本想要下馬,身子側著坐,如今更加坐不穩了,整個人摔進趙玄淩的懷裏,臉色微白。
看懷裏人嚇得不輕,趙玄淩這才單手扶住唐子嫣的腰側,讓她穩穩倚在自己懷裏,再時不時悄悄踢一下馬腹,讓青墨恣意奔跑不要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