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春熙樓生意很是火爆。
因為宇文炎的那張臉,他們二人雖未預約,卻也坐進了春熙樓三樓最好的包廂。
想著宇文炎今日幫了自己這麼大的一個忙,石錦繡在點菜時一點都不吝嗇,什麼叉燒鹿脯、赤棗烏雞湯、蓴菜羹、翠玉豆糕、冬筍玉蘭片、佛跳牆、宮保野兔、枸杞粳米粥……零零散散間,就點了一大桌。
平日裏遇著宇文炎這樣的貴客,都是春熙樓的掌櫃親自上前負責點菜。
見和宇文炎同來的小姑娘竟一口氣點了這麼多的硬菜,掌櫃的心裏自是喜氣洋洋。
“要不要再來一壺咱們春熙樓自釀的瓊漿液?”他不忘推薦著。
石錦繡就看向了宇文炎。
宇文炎便輕輕地點了頭。
掌櫃的就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春熙樓的三樓都是一間間的包廂,打開窗戶,就能見著東大街上的街景,卻又不會被街上嘈雜的聲音所驚擾。
在等菜的間隙,宇文炎給自己倒了杯茶對著街景輕啄輕飲,而石錦繡則用手支著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已經不能用俊俏來形容的男人。
現在的她,真的已經無法將他和當初樹林裏的那個冷漠男人再聯係在一起。
“她的死活與我何幹?”
她始終記得自己聽到這話時,那拔涼拔涼的心情。
可沒想到不過兩個月不到,她竟會和這個當初說著“與我何幹”的人,如此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
也不知是她打量的眼神太過肆無忌憚,還是他的感知太敏感,宇文炎微微地側頭眯眼看向了石錦繡:“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像幹壞事時被抓到的孩子,石錦繡就慌張地低了頭。
沒想宇文炎卻笑:“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石錦繡就錯愕地抬頭。
原來,他也在回想他們初識當日發生的事麼?
宇文炎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
“大人……有個問題,我很早前就想問您了……”石錦繡就壯起膽子問,“為什麼我每次來求您,您都肯幫我?”
為什麼?
宇文炎也很想問自己。
與小丫頭的相識,本是一場意外。
可越相處,就越發覺得她的可愛和難得。
他曾派人去查過小丫頭的家底,說是出自長興侯府這樣的公侯之家,可日子過得還不如京城裏的那些普通人家。
比對著家中生活更為優渥的堂姐妹,她不但沒有自怨自艾,反倒是積極應對著,恨不得以一己之力挑起照顧全家的重任。
最讓他另眼相看的,就是她和禧香堂的過招了。
這麼小的丫頭,也不知是誰給她的勇氣,竟然敢和禧香堂正麵杠,就衝著她這不服輸的勁頭,他就很是欣賞。
一想到這,宇文炎就會心一笑:“那是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自己哪不一樣了?
石錦繡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是和大家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嘴麼。
看著石錦繡的樣子,宇文炎就笑得更開懷了。
他也突然明白自己喜歡和小丫頭相處的原因了:因為她的率真不做作,讓他和她相處時,覺得很是輕鬆。
“小丫頭,答應我一件事,以後同我說話,不需要拐彎抹角。”宇文炎就看著石錦繡正色道,“不管遇著了什麼事,你先告訴我,能幫的我自會相幫,幫不了的我也會據實以告。”
石錦繡就很是意外地看向了宇文炎。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和自己說這些。
“嗯。”石錦繡就揮舞著袖子滿滿地應下,心裏滿是甜滋滋的感覺。
就在說話間,隻見一團黑色的物件從石錦繡的袖子裏飛了出來,正好落在了宇文炎的跟前。
宇文炎低頭一看,竟是個黑色的香囊,上麵還用金絲線繡著不知是貓還是虎的圖案,整個香囊被人塞得鼓鼓囊囊的,散發出一陣陣怡人的清香。
難怪,今天他總是能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原來竟是小丫頭身上的這個香囊。
宇文炎就輕笑著拿起那個香囊,可一看到香囊上繡的花紋,他臉上的笑便漸漸地淡了下去。
石錦繡見了,卻是臉一紅,然後很是慌張地從宇文炎的手裏將香囊給搶了回來,攥在了手心。
宇文炎瞧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分明是個男人用的香囊!
見小丫頭如此的珍視,他就頗有些吃味地提醒:“這種男人用的物件,你還是不要帶在身上的好。”
石錦繡就知道他是誤會了,隻得支支吾吾:“不……不是……這個香囊是我給您做的,裏麵的香料也是特意配製的……隻是因為做得有點趕,手工很是粗糙……一直沒敢拿出來給您……”
竟是給他的?
宇文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石錦繡的手裏將香囊給搶了回來。
“這上麵繡的是什麼?”他用手指細細地摩挲著上麵繡著的花紋問。
“是麒麟……”石錦繡就壓低了聲音喃喃地道,“因為我沒繡過麒麟……針腳有些亂,就沒敢拿出來給大人……要不大人還是將這個香囊還給我,我再另外繡過一個給大人……”
石錦繡就同宇文炎討要著。
誰知宇文炎竟不動聲色地將那枚香囊收進了衣袖裏,並淡淡地道:“想要的話,拿新的來換。”
這人怎麼能這樣!
這不是耍無賴麼?
正巧此時,春熙樓的掌櫃和夥計魚貫而入地上菜,她也不好繼續這個話題,隻能氣鼓鼓地坐在一旁幹瞪眼。
宇文炎的嘴邊卻隱隱帶著笑,將春熙樓的掌櫃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這是什麼情況?
從來都隻會板著臉的活閻羅竟然也會笑!
而他對麵的那個小姑娘竟然敢同活閻羅生氣甩臉子!
春熙樓的掌櫃突然就覺得背上一陣爆寒,額角也滲出汗來。
此處絕非久留之地。
掌櫃的在夥計們上完菜後,就趕緊帶著他們離開了,留著那二人繼續在包間裏大眼瞪小眼。
石錦繡自然知道自己是杠不過宇文炎的,因此她隻能扶起筷子,化悲憤為力量,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