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悔恨山出來,秦曳之問阿南:“南公子,你是回京城嗎?”
他的身體已經不如之前了,如今臉色越發的蒼白,若是再拖下去,必死無疑。
阿南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既然無多,那就更應該陪在她的身邊:“是!”
他的目光看向馬車,馬車裏頭坐著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兩世的妻子。
況且,於恨天沒死,他必須要親手殺了他,不能讓阿婉的身份泄露出去。
秦曳之雖然不喜他看婉兒的眼神,可是想到這人的身份,他隻能將不適壓了下去:“那好,我們走吧!”
他上了馬車,掀開簾子進去了。
顧筱婉正等著他,見到他進來,笑的眉眼彎彎,眼底的神采,璀璨如星辰,明亮的能照亮你的心。
看著失而複得的寶貝,秦曳之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他就這麼定定地看著顧筱婉,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是自己眨了眼睛就會讓麵前的人不見一樣。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有畫嗎?”顧筱婉打趣道,卻也知道自己失蹤,最擔心最難受的就是他了。
她拉起他的手,他有些消瘦了,許是她失蹤的這段日子他過的很不好。
“我不見了,你是不是很擔心?”
豈止是擔心,若不是自己強撐著一個信念,沒見到婉兒的屍身,就不算死了,讓他強撐下去,不然的話,知道婉兒死去的消息時,他就已經跟著拔劍自刎了!
還有那難熬的兩年,幾乎度日如年,他像是已經過了兩世一樣。
“是,我很擔心,很害怕,害怕你不要我了!”秦曳之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幾日沒清理了,他的胡須有些紮人。
“傻子,我怎麼會不要你!”顧筱婉說著說著淚就落了下來,仆進了秦曳之的懷中。
二人誰都沒再說話,就抱著彼此,馬車裏頭的氣氛越來越溫柔。
隻是身後的那架馬車,車廂裏頭坐著一個白衣勝雪的人,就這麼定定地透過車簾,看著前頭的車輛。
眼底一片心死如灰。
馬車趕了三日的路,終於回到了京城。
早就得到消息的顧家人,在城牆門口等著顧筱婉。
馬車停下來,秦曳之率先走了下去,然後抱著車廂裏頭的人出來,等看清那人的真麵目的時候,顧芳喜和顧筱逸發出悲愴的喊聲:“筱婉(姐姐)……”
看到那麼久不見的妹妹和姑姑,顧筱婉也喜極而泣,飛也似地狂奔到二人的麵前,仨人抱著哭成了一團。
阿左和阿末看著失而複得的姑娘,也跟著在後頭抹淚。
姑娘回來了,姑娘回來了。
阿南下了馬車,看到那讓人動容的一麵,他放在身側垂著的手,緊緊地捏在了一起。
那是她的家人。
秦曳之來到了阿南的身前:“南樓主,我希望婉兒忘記了的事情,您還是不要再跟她提起。”
“嗯。”
他不會說,永遠都不會說,哪怕自己疼的要死,他也覺得不舍得她受一點點的傷害。
“於恨天,我會帶兵去討伐北齊,殺了於恨天。”秦曳之看著腳下的塵土,再回頭看看那個熟悉的人,正朝自己看來。
不知道為何,那眉眼彎彎裏頭,隻裝著自己,他什麼痛啊苦啊難啊,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隻剩下幸福和甜蜜。
這輩子,他再也不會讓她受一點點苦難了。
安平公主回來的事情,讓一直都罩在大清的霧霾終於撥雲見日。
眾位大臣已經許久都沒見上朝時還能帶著笑意的君王了,想著這安平公主失蹤了兩年,竟然還能回來,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攝政王的這杯喜酒,又可以喝了。
再多送點賀禮去,正好是可以巴結的好機會。
顧筱婉回京之後,下了一場秋雨,正所謂一場秋雨一場涼,阿左從箱子裏頭翻出來了一件月牙色的厚一些的披風。
看樣子,還是新的。
“這衣裳,我怎麼以前都沒穿過。”顧筱婉詫異地看著鏡子中,說是嶄新的吧,又不像,像是放上了一些時日。
“這是王爺讓人做的,一個季度十套衣裳,從未斷過。”阿左脫口而出地說道。
一個季度十套?
顧筱婉看著那櫃子裏頭已經掛滿了的衣裳,怕是有好幾十件,她走了到底有多久?
她記得當年她被蕭遠堯和舒敏帶去南陵的時候,天氣已經冷了。
而她現在回來,也入秋了。
沒想到,這一去,竟然就去了一年多了。
顧筱婉有些感慨:“行,那些衣服一日穿一套吧!”
真的難以想象,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裏頭,他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南園桂花樹下,坐著一個人。
桂花還有一點點的香味,再過一兩日,就什麼味道都沒有了。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桂花香,卻依然驅散不掉一人麵上的冷冽。
從桂花樹底下刨出來的桂花酒,釀製的日子還沒到,隻有淡淡的桂花香氣,可是他卻一杯接著一杯,要將自己灌醉。
還有一壇在樹底下,他要死之前,一定會告訴她,樹底下還埋著一壇好酒。
是他們一起埋起來的。
他的眼神開始飄忽,看向了前方。
清園,就在前頭,他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日子,就這麼日日坐在樹下,呆呆地望著最前麵出神。那裏,有他的心上人。
顧芳喜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將一些事情告訴了顧筱婉。
“顧傳祿和顧子文死了。”
死了?顧筱婉嗯了一聲,看來,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裏,京城發生了許多事。
“怎麼死的?”
隻要姑姑不傷心難過就好,這兩個人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