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子一下子就紅了,當年怎麼不恨呢?
可是她們當時就完全忘記了,母親才是當家主母,她們不過是妾室一房的,隻是仗著寵愛就想要取正室而代之,但是,在這個尊卑分明的方府,方正行再怎麼愛姨娘,怎麼可能會抬一個姨娘當正室呢?
她們不過是做了十幾年的夢,而姨娘,終究也死在了那場虛無的夢裏。當年她們若是能夠早日清醒的話,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樣的田地。
能怎麼辦呢?
以前盧文心在的時候,她們安安全全,盧文心和方佩雅從未有過壞心思要害她們,可她們倒好,覺得別人心軟便是軟弱可欺,一次次用惡毒的話詛咒她們,一次次將這個姐姐置於難堪的境地。
方佩雅笑:“說句老實話,我也恨毒了你們的姨娘。你們的姨娘,在我娘的藥裏頭下藥,差點害死我母親,若不是我們發覺,及早回了娘家,怕是我母親,也死了吧!”
方蘭心和方竹韻對視一眼,撲通一聲就跪下去了:“對不起,對不起!”
她們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流著淚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方佩雅看她們這個樣子,突然就覺得厭煩了。
她沒再攙扶她們,饒是再好的脾氣,再軟的心腸,見到這個樣子,也會心緒不平吧?
方佩雅往後退了一步:“你們就在這裏好生的住著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說恨嗎?
她們如今的慘狀是罪有應得,已經報仇了,說不恨,她們心狠手辣,直到退無可退才發現自己的殘忍,這樣的人,她怎麼能不恨呢?
若是她們還好好的當她們的方家小姐,錦衣玉食、綾羅綢緞,她們還會認識到她們的錯誤嗎?
方佩雅已經不想去追究了,她走到方府大門口,臨上馬車前,看了看她曾經以為熟悉的方府。
沒了方正行,方府的破落,指日可待。而她也完成了她當初的承諾,帶她們出水月庵,這個方府,還能吃個好幾年吧!
方佩雅看了一眼,然後毫無留戀地坐上馬車走了。
方蘭心和方竹韻也不知道跪了多久,這才站起來,因著站起來,腿有些酸麻,二人相互攙扶著,眼淚水在眼眶子裏頭打轉,誰都沒說話,相互攙扶著走在原本無比熟悉的院子裏頭。
這座宅院,她們是很熟悉的,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這裏的一草一木,她們都知道,如今,宅院還是那座宅院,一草一木還是那一樣的一草一木,隻是,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之前了。
而她們,也回不去了。
方蘭心和方竹韻走到了柳念柔曾經住過的小院子,再也控製不住,哇地一聲哭了,也不知道是哭柳念柔,還是哭方正行,亦或者是哭她們自己,哭未來的迷茫。
方佩雅這一切都不知道,她端坐在馬車裏頭,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回了盧府一趟。
盧老夫人和盧文心提前得知她要來,親自站在門口等她,還有兩個舅母,也都站在門口等她們。
方佩雅下了馬車,盧文心上前,一把就將她抱住了:“我的兒……”
眼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了,外頭總不好說話,且方佩雅不能逗留太久,進了屋子,先是跪拜了老夫人和盧文心,以及兩位舅母,這才坐下,和她們說話。
方佩雅將方府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邊說邊細細的觀察母親的神色。
方正行出事的事情,盧文心肯定早就知道了,盧家沒有任何人去方府悼念,因為過往的種種不快,盧文心的差點慘死,都是盧家人心中的一根刺。
那根刺,如今終於拔掉了,卻留下了一個潰爛的傷口,不知道多久才能愈合。
盧文心的表情很淡,淡的幾乎是聽別人的事情一般,看不出一絲的喜怒哀樂。
方佩雅走了,盧府這才安靜下來。她們依然可拿到方佩雅的馬車消失在視線裏,盧老夫人看了看一旁麵色祥和的女兒,終於還是不忍心的問道:“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嗎?”
“回去?”盧文心咀嚼著這個字,然後堅定的說道:“已經不回去了!”
“你該知道佩雅今日過來,是特意來看你的,若是你難過,想哭便哭吧!”盧老夫人生怕她是因為不想讓佩雅擔心,這才表現的毫不在乎的模樣。
盧文心笑了笑,眉眼飛揚:“娘,我這輩子,做了許多的錯事,還好我還有機會,還能彌補,以前流過的淚,做錯過的事,就讓一切都隨著時間流逝吧。我一切都看開了!”
“看開了就好!”盧老夫人滿意的看著盧文心,她唯一的女兒,臉上掛著笑意。
能明白有些人不值得留戀,不值得惋惜,多晚,都不算晚。
“咱們進去吧,今夜娘陪你喝一杯!”盧老夫人拉著盧文心的手,往府裏頭去了。
一如多年前,還是孩子的盧文心,也如這般牽著母親的手,走過年年歲歲。
馬車裏頭的方佩雅,靜靜地聽著小月打聽來的消息。
母親在得知方正行的死因時,曾經哭了一場,也就一場,後來,就再也沒哭過了。然後這幾日都是跟往常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依如往常,看不出一丁點的傷心和難過。
既如此,方佩雅原本打算安慰一下也不需要了。
既然母親都已經放下了,那她就再也沒必要提起這件事情了,母親已經從過往的那場撕心裂肺中走了出來,不是很好嗎?她們如今的日子,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