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惡婦

虞長文今日回來的也是頗早,同樣聽到了虞姣的傳聞,不同於虞之潤的滿心氣憤,當爹的卻是心生不悅,他共有五個女兒,可那四個女兒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個女兒事多,偏偏之潤最疼這個妹妹,讓他想要嚴懲都不好下手。

正想叫下人把住了嘴,把這事揭過去,事鬧大了,先生被氣吐血了!

這年代最是講究尊師重道,先生即使罰錯了你也得忍著,還真沒聽誰家孩子能把先生氣吐血的?這得是頑劣不堪到什麼程度?

心裏的怒火蹭蹭上竄,虞長文大步朝著先生住的仁湘院走去,陰沉著臉道:“去,把四小姐給我帶到仁湘院,讓她親自給先生磕頭認錯!”

此時的虞夫人和虞瑤姐妹都已經到了,正在勸連東西都顧不得收拾就掙紮著要走的宋婉貞。見虞長文麵色陰沉的走進來,心底暗喜的虞夫人放下了規勸,滿臉無奈的上前道:“大夫說先生是怒極攻心才會吐血暈了過去,到底為何先生也不說,一醒來就要走,老爺,這可如何是好?”

虞長文壓著火氣上前拱手自責道:“都是虞某教女無方,才使得先生遭此大難,先生放心,我已經讓人去帶那孽女過來,今日定會給先生一個交代。”

宋婉貞一聽這話更坐不住了,強忍著頭暈起身道:“虞大人,此事怨不得四小姐,全是我的錯,我沒臉再在府上教導四小姐,請大人放行,就讓我離開吧。”

她自認說的是心裏話,可惜在場根本就沒人信,全都是一個勁的挽留。

另一頭的虞姣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這位沒急著走,而是轉頭讓香柏給找了條貼身的褲子,大祁女子的習慣是將褲腿寬鬆的褲子收起褲腳,穿在長裙裏麵,看那樣式頗像現在的燈籠褲,而這條褲子卻是虞姣特製的,它最大的特點不在於貼身,而是褲子的膝蓋與臀部兩處多墊了幾層棉布,至於那棉布是做什麼的,相信不說大夥也知道。

柳媽媽炯炯有神的看著小主子動作迅速的套上那條特製的褲子,而後放下裙子略微整理,才嫋嫋娜娜的推門而出。

“孽女,還不給我跪下!”虞長文看到惹禍的女兒當即大怒。

虞姣似不敢辯駁,踏進房門便瑟縮的跪在門口處,其實她心裏也迷糊著呢,不知道這麼點事怎麼就讓對方吐血了?值當嗎?

虞長文是真生氣了,他眼中充斥著怒火,對著一旁的虞忠道:“去,給我把家法請來!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訓這孽畜!”這女兒實在是不管不行了,笨點他也不說什麼,竟然敢把先生氣吐血?這要是傳出去,人家不得笑話他虞家家教無方教女不嚴?有這麼個不看管教的妹妹,之潤今後又有何顏麵?

“且慢!”隨著清朗的嗓音傳來,虞之潤邁步進入屋內,欣長的身材穩穩擋在妹妹身前,拱手對著父親道,“父親息怒,不知姣姣犯了何錯,惹得父親如此動怒?”

“你還有臉問我她犯了何錯?這丫頭目無師長,將先生氣至吐血,這還不是錯?若沒你平日縱容,她焉能犯下此等大錯?”虞長文突然想明白了,這女兒平日裏雖說事多,可多是被欺負那夥的,如今都敢氣老師了,若背後沒人縱容,借她倆膽兒她都不敢。

這麼一想他開始生虞之潤的氣,就算他對這妹妹有心補償,也不能如此不知深淺,難道他不知慣子如殺子的道理嗎?

“目無師長?”虞之潤左右看了一眼,疑惑的問道,“但不知這屋裏哪位是姣姣的師長?”

這話一出屋裏人的臉色都變了,連虞長文都被他給驚著了,他不知兒子這是怎麼了?大白天還抽上風了?

無視眾人詫異的目光,虞之潤徑自看向宋婉貞,笑容不達眼底的道:“敢問宋先生,這姣姣的師長,指的是您嗎?”

若是沒有虞之潤的那封書信,宋婉貞自會說是,可那信上清清楚楚問的明白,你教了嗎?你教她什麼了?先生的職責你做到了嗎?

看著麵容慚愧支吾不言的宋婉貞,虞之潤唇邊的笑容緩緩退去:“因姨娘的關係,我這妹妹從小生活在梅園極少見外人,怕她膽子小,聽不懂的地方不敢問,她第一天上課的當晚我特去探望,在下雖沒做過先生卻也當過學生,知道初學者必先學習一些簡易的筆畫,結果她當天就拿回來一個複雜的‘潘’字,並問我這字應該怎麼寫,說先生教的時候她沒記住,當時我也以為她上課沒有用心,還為這訓斥了她一頓,當晚我命她寫出五張大字,並讓丫鬟第二天早晨提前拿到前院讓我過目,結果就是我認為合格了的那五張大字,被先生評為了朽、木。”

一字一句語調平穩,卻砸的宋婉貞步步後退。

“我虞之潤即使考中了狀元可畢竟沒有做過先生,對先生的評定準則也不是太清楚,但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是師傅所賜,那這朽木的名聲我們受著,為了幫她盡快擺脫這朽木之稱,我這做兄長的當晚就想幫她預習些功課,結果發現,姣姣的頭腦,堪比過、目、不、忘!”

“呀!”

霎時間,屋裏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宋婉貞更是不敢置信的跌坐在椅子上。

“凡是需要背誦的東西,隻要我教過她兩次,她差不多都能記下個七八分,如此聰慧的孩子她會記不住一個‘潘’字的筆順?敢問宋先生,你真的教過她嗎?你教過她什麼?她的《百家姓》是跟我學的,《三字經》是跟我背的,《四書》《五經》更是沒有學到你半分,你哪來的臉麵說自己是她的師長?”說到這,虞之潤伸手從懷裏掏出上午虞姣寫的那份答案,冷笑著甩在桌案上,“一個‘朽木’之名沒有毀了她,上午發現她的學問好了,又想讓她背上這不敬師長的罵名?宋先生,你是不是真以為我這當兄長的是吃素的?可以一而再的看著她被欺負卻坐視不理?”

聽到兒子的這番話,虞長文鐵青著臉上前一步,拿起那張紙上下打量,而後赫然轉頭怒視妻子,這位的想法與虞之潤一樣,對方與虞姣非親非故,哪來那麼大的怨氣?能對虞姣不滿還有本事指示宋婉貞的,無疑隻有這個女人!

別看之前他得到消息時也生過氣,可那個氣和此時的卻不一樣。

隨著年齡的增長,虞姣的容貌已經越發出色,若說以色侍人不是長久之計,但別忘了兒子說過,這四女兒的腦子堪比過目不忘,要是沒有被這愚婦耽擱,當初找人細心教導,如今必是才貌雙全,再加上之潤這位有才華的兄長,他虞家還得不來那潑天的富貴?

雙眼緩緩微眯,他的眼神從妻子漸白的臉色,移至門口仍舊不敢起身的女兒身上,看著虞姣那唯唯諾諾沒有半點閨秀風範的樣子,他再也忍不住的一拍桌案,狠狠道了聲惡婦,而後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