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覺得他們兄妹不親,恐怕姣姣自己也覺得他這個兄長與她不親,可同胞兄妹,他怎麼能不親?即使當初年幼,他也記得幼時的姣姣是多麼的招人疼,粉粉糯糯的一小團搖搖擺擺的追著他喊哥哥,每每想起來心都快融了,那是他最快樂的日子,卻是一去不返了。
握著妹妹瘦弱的手臂,虞之潤不自覺的想起了從前,手中力氣下意識的加重,直到床上的人兒傳來輕哼,他才慌忙鬆手俯身去看:“姣姣?姣姣你醒了嗎?我是哥哥啊,快睜眼看哥哥一眼。”
虞姣的手臂不疼了,她也不哼唧了,閉著眼睛心安理得的繼續裝暈。
最初裝暈是不了解情況,這次卻是聽到腳步急促,情急之下的應急反應,畢竟聽聲音不似女孩家的輕快,不了解昏迷後情況的虞姣又實在想不起外人,沒想到,來的卻是原主那並不親近的哥哥?
腦中分析著現狀的虞姣,突然感到有一滴水滴落在臉頰處,心中頓時一驚:這是淚水?難道,他哭了?
她努力的支愣起耳朵,以為對方在感性之時會說點什麼,結果沒有,什麼都沒有,隻聽到衣衫摩擦的聲音,而後男子清朗的嗓音從略遠處傳來:“今天的事做的很好,以後你們四小姐再有什麼大事小情隨時去前院找我,我若不在就告訴前院的那個姓張的門房,他會替我傳話。大夫一會兒就來,探診後所需的藥材我會讓我的貼身隨從德立送來,你二人不用多管,隻要照看好四小姐就好。”
似是停頓了下,虞之潤又道,“姨娘不在了,姣姣還有我這個哥哥在,隻要你們伺候的盡心,等年紀到了,我自會許你們一個好去處。”
按照虞之潤的心性,他更想做的是狠狠罰她們一頓,讓她們長長記性,昨天姣姣就昏迷不醒今天才想到去前院找人?早幹什麼去了?可是他不能也不敢這麼做,姨娘已然不在,自己又不能經常出入後宅,要是兩個丫頭再和姣姣離心,妹妹的處境就真的危險了。
想到處境,他再次看了眼床上的妹妹,而後咬咬牙轉身離去,剛才收到德立的傳信,他是借著如廁的借口跑出來的,現在就是腹瀉也已然遲了一刻鍾,再拖延下去就不是一頓手板能應付的了的,他不怕被打,可在這深宅大院,想要護住姣姣他一定要有個好前程。
七歲離開母親的虞之潤,在母親去世、妹妹病重的一瞬間,再次成長了……
見少爺走了,香柏長長的舒了口氣道:“咱們二少爺板起臉來越來越像老爺了。”看的人心裏怕怕的。
香綺也是放鬆了心神道:“可不是,剛來時那一眼嚇得我腿腳發軟。”不過好在,二少爺還是顧念兄妹情的。
倆丫頭有了虞之潤的保證心裏也有了主心骨,上前放下了紗帳,找好了帕子,就等著大夫來給自家小姐就診。
而見紗帳落下的虞姣也終於睜開了眼睛,摸了摸臉上水滴消散的地方,心裏升起一股苦澀之感。
通過這滴淚水她不隻明白了虞之潤的無奈,也更明白了自己此時的處境——她是姨娘生的!她是小老婆養大的!重病無人醫治,當兄長的心疼妹妹想哭都不敢讓丫鬟看見?
欲哭無淚的她暗暗一歎,這真是有媽的日子難過,沒媽的日子難熬啊!
紗帳被撩起個縫隙,香柏輕輕拉過自家小姐的手腕,蓋好白色的帕子,見香綺領著那胡子花白的鄭大夫走了進來,忙端過一個杌子擺在小姐床前,自己則垂首站到了床尾處。
隻見那鄭大夫坐在杌子上,伸出兩指準確的搭在虞姣蓋著帕子的脈搏處,過了會兒,二話沒說幹淨利落的起身離開。
“這?”望著大夫離去的背影,香柏莫名其妙的求助香綺,“他怎麼什麼都沒說就這麼走了?”她家小姐到底是什麼病啊?
香綺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低聲道:“你別急,我出去問問德立。”說罷,忙後腳跟了出去。
院子裏,德立正垂首聽那大夫說話,過了稍許,才走過來對著香綺施禮道:“姐姐別急,大夫剛剛說了,咱們四小姐沒什麼大礙,就是過度悲傷身子有些發虛,小的這就去隨大夫取藥,一會兒給姐姐送來。”
德立今年十三歲,身量沒有長高,比起香綺還略低了那麼一點,別看他身材瘦小其貌不揚,香綺卻並不敢小看,這可是二少爺身邊伺候的,小姐他們兄妹感情不深,對方歪歪嘴就夠她們喝一壺的。
想到此處,她忙俯下身子回了一禮:“那就辛苦弟弟了,回頭小姐好了,定讓小姐在二少爺麵前給弟弟討賞。”說話間,手裏遞過去一塊銀子道,“這是藥錢,多了就與弟弟買茶吃。”
剛剛二少爺能來的那麼急,顯然是德立把小姐的病當回事,抓了緊,否則豈能她前腳回來二少爺後腳就到了?這份雪中送炭的情義她不能不領,更何況今後還要對方多多關照的。
因著早年姨娘受寵,再加上老夫人即便不喜,總還要看丈夫的三分薄麵,所以梅園除了冷落日子倒也並不難過,誰知見到遞過來的銀子,德立咬手般的連忙後退:“使不得,來時二少爺已經吩咐過,兩位姐姐隻要伺候好四小姐,旁的不必多費心,姐姐們辛苦,小的這就去隨大夫取藥。”
開玩笑,別人不懂少爺的心他還不懂嗎?剛剛一聽四小姐生病臉色都變了,甚至甘冒被責罰的風險跑了出來,由此可見,再怎樣都是同胞兄妹,他幾個膽子敢要四小姐的賞錢?
怕香綺再給,德立連忙施禮退出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