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自盡

她摘下披風遞給楊絮,低聲吩咐了幾句,楊絮立刻擠進人群,用披風將那女子遮住。

這時那船上的人也跑了過來,見此情形,為首的管家急得直跺腳:“哎呀,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楊絮說道:“大叔,這姑娘渾身都濕透了,搬來搬去的隻怕容易著了風寒,我們下榻的客棧就在那邊,要不先去我們那裏換件衣裳吧?”

管家隻帶了幾個小廝,聞言頓時麵露難色:“這……”

楊絮指了指不遠處的荷花,說道:“那邊就是我們姑娘,你放心就是。”

管家看了看四周,想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點點頭,早有小廝叫了一頂轎子過來,把那姑娘抬到了客棧。

到了客棧又是一頓忙碌,田二民叫夥計燒熱水熬薑湯,幾個丫鬟扶著那姑娘上了樓,又找幹淨清爽的衣裳給她換上。

大家都忙活著,那姑娘雖然清醒過來,卻隻是深深地低了頭,任由大家擺弄。

荷花在一旁看著,隻見那女子脖頸後的皮膚白皙嬌嫩,濕漉漉的頭發披散在瘦削的肩膀上,那背影看著格外孱弱可憐。

荷花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京城可不是柳川縣,這裏龍蛇混雜的,她一個外地新來的人,不想攬事上身,隻是看著那姑娘可憐才幫上一把,至於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她還是別問了,問了也不一定能幫得上忙。

一會兒薑湯熬好了,柳絮端了過來,說道:“姑娘,快趁熱把薑湯喝了吧?”

本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那姑娘卻像是被嚇著了似的,往後退了好遠,仿佛那碗薑湯是什麼毒藥似的。

“我……我不喝……”

看她凍得瑟瑟發抖,卻還不肯喝薑湯,荷花不禁皺了皺眉頭。

冬兒還在耐心地勸著那姑娘,那姑娘卻隻是搖頭,說什麼也不肯喝。

大家說得多了,那姑娘居然把頭埋在膝蓋間,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我真的不能喝!嗚嗚嗚,你們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

那嬌嬌小小的身影縮成一團,滿是委屈和哀怨,讓人看了連勸說的話都不忍說出口。

冬兒溫言說道:“你才多大年紀?要是就這麼沒了,你家裏人可不傷心死了!好妹子,聽話,把這碗薑湯喝了,啊?”

冬兒說著就想喂她,誰知那姑娘抬手一推,一碗薑湯嘩地翻在了地上,連碗都摔得粉碎。

這下子屋子裏徹底安靜了。

荷花看得生氣,怒道:“她不喝就不喝,病死拉倒!她要尋死跟咱有啥關係啊?柳絮,楊絮,你們把她送出去,她家的人還在樓下等著呢!”

她自己心情還不好呢,哪有功夫管這破事兒,人家不喝薑湯,她還能強摁著人家喝?反正她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聽說她語氣不善,那姑娘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分,顫顫地說道:“這位……姑娘,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隻是……我真的不能喝薑湯……”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起頭來。

“你們看我這張臉……”她似乎強忍著羞恥,才能抬頭讓大家看到她的麵容,聲音裏滿是痛苦,“大夫說我不能吃任何熱性和刺激性的食物,我……我是真的不敢喝。”

荷花看到她的臉,就愣住了。

這姑娘從一進屋就一直低著頭,她隻看到過她脖頸處的皮膚,還以為她就算不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至少也是個白皙嬌嫩的清秀姑娘,誰知道她的臉居然是這個樣子。

倒不是她臉上有什麼疤痕或者五官不對稱,這姑娘的五官長得還算秀麗,一雙含淚的眼睛更是楚楚動人,可是她的臉上到處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紅色痘疹,有的頂端還長著很多白色黑色的東西,顯得毛孔十分粗大又肮髒。

看到大家都一臉震驚地看著她的臉,那姑娘羞愧難當,重新低下頭痛哭了起來。

“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讓我到了臉上長這些惡心的東西?我本來是到京城出嫁的,可是夫家的人看了我這樣,就說要退親……要是我被退了親……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在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荷花等人終於聽明白了,原來這姑娘是因為麵容醜陋,被夫家要求退親,才要跳河自盡的。

一屋子都是年輕女子,一個個聽得眼淚汪汪的。

冬兒和幾個大丫鬟抹著眼睛,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荷花。

荷花被她們看得渾身別扭,皺著眉頭說道:“你們都看我幹什麼?還不趕緊再去端一碗薑湯來?要是她著了風寒,那就更難辦了!”

那姑娘還想說什麼,荷花已經走過去,直接坐在她身邊。

“你別說什麼不能喝薑湯之類的話了,你臉上長的這些東西,跟薑湯沒啥關係!”

那姑娘想是沒聽過這種言論,驚愕地看著荷花。

荷花也不管她,拿了被子捂在她身上,才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猶豫了片刻,低聲說道:“我姓宋,名雨竹。”

“雨竹?雨中的竹子?多好聽的名字。”

冬兒也說道:“就是,看你人也跟名字一樣,水靈靈的。”

這個詞用在此刻的宋雨竹身上似乎不大合適,可是宋雨竹卻像是聽到了最好聽的話語,向冬兒感激地笑了笑。

這時柳絮重新端了一碗薑湯過來,荷花接過薑湯,不由分說地塞到宋雨竹手裏。

“你把這碗薑湯喝了,我就告訴你,怎麼治你的臉。”

宋雨竹呆呆地捧著薑湯,不敢置信地望著荷花。

荷花扭過頭去不理她,一副愛信不信的樣子。

倒是冬兒勸道:“宋姑娘,你快喝吧,我們姑娘不會騙你的。”

宋雨竹猶猶豫豫的,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把一碗薑湯喝了個幹幹淨淨。

底下的丫鬟早就猜到荷花要做什麼,紛紛去拿了荷花的妝盒等物過來。

荷花叫人打了一盆溫水,拿出自己做的藥皂,讓宋雨竹好好地洗了個臉,又拿了藥妝粉幫她塗抹上。

荷花一言不發,宋雨竹也不敢問,捂著被子坐在床上,頂著一臉藥香四溢的糊糊發呆。

這時宋家的丫鬟和婆子們也到了,荷花卻不讓她們進來,一群下人在屋外急得直轉,還是宋雨竹親自說了自己沒事兒,才安靜下來。

等時間到了,荷花讓她把藥妝粉洗淨,又拿了特製的藥水等物讓她敷上,才說道:“以後不要用那些胭脂水粉,隻用我這些東西,記住沒?”

荷花拿了一大堆的東西,告訴她如何洗臉,如何做麵膜,如何護膚,如何保養,也不管她記不記得住,總之一股腦塞給了她,就直接轉身走了。

冬兒看宋雨竹一頭霧水的樣子,忍不住地笑,低聲把荷花的藥妝介紹了一遍,宋雨竹這才明白,頓時大喜過望。

她跳水自盡,身上自然沒帶銀子,急得就要起身叫外頭的丫鬟進來,把這些藥妝的費用給冬兒。

冬兒笑著把她摁回被窩裏,說道:“我們姑娘脾氣就是這樣,她既然沒說銀子的事,我也不好收你的,你先用著,反正往後我們都在京城,要見麵總有機會的。”

好說歹說,冬兒才把宋雨竹安撫好,讓她安安靜靜地躺在被窩裏發汗,又把外頭的丫鬟婆子叫進來服侍她。

這些丫鬟婆子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見到了主子都是一臉欣喜,問東問西的,又怕問多了惹她心煩,見宋雨竹不說話,又都安靜了下來。

隻是她們總覺得自家姑娘有點兒奇怪,明明是要尋死的,可是現在卻滿臉都充滿了希望和喜色,像是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似的。

難不成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姑娘就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