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田大誌此刻才真正慌了神,趕緊爬上前,“爹,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爹,我是你的親兒子啊,你不能把我趕走啊!”
雖然已經分了家,可是他還是田根發的兒子,還是田氏家族的人,隻要他還頂著這個姓氏,就可以分到村裏的田地和房子,村裏要分什麼東西也有他的份兒,哪怕他吃不上飯了去別人家蹭飯,人家看在他是自己一脈相傳的田氏家族的人,也不會把他趕走,所以他雖然啥也不用幹,也不用擔心餓死的問題。
小田村大部分人家都姓田,一旦他被逐出族譜,就意味著他徹底成了外人,從此村裏有祭祖之類的大事他沒有資格參加,有什麼好處都不會分給他,甚至分給他的田地和房子也要被收回。
如果是這樣,那他真的就要流落街頭了啊!
他越想越是害怕,連連跪在地上磕頭:“爹,你饒了我吧!爹……”
田根發連看都沒看他,隻是麵無表情地跟田平泉說道:“村長,趁著大夥都在,把斷絕關係的契紙寫了吧,下次祭祖,記得把他的名字劃掉。”
說完這番話,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招手讓荷花把自己扶進了屋,再也沒看田大誌一眼。
“爹——”哪怕是田大誌聲嘶力竭的喊叫,也沒能讓田根發停下腳步。
這個兒子讓他失望了太多次,此刻他對田大誌已經完全沒有指望了。
田平泉看了看田大誌,雖然他跪在地上一臉灰敗,卻絲毫引不起別人的一點兒同情。
“田大誌,既然根發兄弟發了話,我這個做村長的也不能置之不理,我這就回去寫契紙,從此你不再是我們田氏的子孫。”
田大誌聽了這話如遭霹靂,想要再跟田平泉求情,田平泉卻壓根不理會他,直接走了。
敢勾搭外人坑害自家人,這樣的禍害,早點兒趕走就是對村裏人最大的福利。
田大誌望著周圍的人群,個個對他都是一臉鄙夷的指指點點,沒有一個人露出憐憫的神情。
以前在村裏他還不覺得有什麼,不管他闖了什麼禍,騙了什麼人,偷了什麼東西,他總是村裏的人,別人不肯把事情做得太絕,田根發更不會對他不管不顧,而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家族的庇護和照顧,從此成了沒有親人的人了。
不,他還有媳婦,還有兒子……
一想到焦氏,他頓時怒火中燒。
要不是這個敗家老娘們亂說話,他怎麼可能被田根發逐出家門?
田大誌猛然回頭,正好看見癱軟在地上的焦氏。
被逐出家族對田大誌來說都是天大的打擊,更何況是身為女子的焦氏。
田大誌是男人,還可以出去幹活養活自己,而她呢,一個不受待見的女人,丈夫被趕出了家族,自己又頂著小偷的名頭,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焦氏心裏正亂七八糟地想著以後該咋辦,忽然頭皮一痛,整個人被田大誌拽著頭發拎了起來。
“你個死老娘們,老子被你害死了!”
這次暴打不同於剛才那場,剛才田大誌打焦氏,一方麵是心情不好,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做給田根發看的,下手雖然狠卻不至於失控,而此刻,田大誌把自己被逐出家門的理由完全歸罪於焦氏,拳腳如同暴風驟雨般地往焦氏身上招呼,一副不打死她誓不罷休的架勢。
焦氏毫無心理準備,又是今天挨的第三次打了,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幾下就被田大誌打得昏了過去。
到底還是有人看不下去,生怕打出人命來,連勸帶嚇唬的,才讓田大誌住了手。
田大誌看著癱在地上如死狗的焦氏,滿腔都是怨恨,也不管她死了沒有,抬腳就走了。
連他都不管,旁人更不會管了,眼看著田根發進屋休息就再不出來,田大誌一臉惡狠狠地走了,焦氏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沒了熱鬧可看,大家又擔心著田大誌被逐出族譜,會不會狗急跳牆禍害自己家,很快都散了。
荷花也怕出事,她想叫蔣氏幫忙把焦氏抬進屋,可是蔣氏看見外頭動靜鬧這麼大,早就躲起來了。
荷花想想以蔣氏和焦氏的關係,就算焦氏真的死了,蔣氏隻怕也不會出來管她的,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讓一個雇工去大田村請大夫,又讓田二子等人幫忙,把焦氏送回家去。
雖然焦氏一點兒都不讓人同情,可今天的事畢竟是因為她家,要是焦氏真的出了事,那她家也脫不了幹係。
如果不是擔心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荷花也不樂意管焦氏。
焦氏這一天挨了三頓打,每場都不輕,整個人被打得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田二子等人用門板把她抬回了家,荷花把她安置在炕上。
五寶聽見屋裏有動靜,趕緊跑了進來:“娘,娘你回來了?”
荷花一驚,想要攔住五寶卻已經來不及了,五寶一眼就看見了渾身傷痕累累的焦氏。
五寶愣了愣,一下子撲了上去:“娘你咋了?”哇哇地哭了起來。
荷花本來對田大誌和焦氏一點兒都不同情,可是看見五寶這樣子,心頭不由得一酸。
大人就算做了再多的錯事,跟孩子又有啥關係?
可憐的五寶,以後他可怎麼辦呢?
五寶哭了半天,見焦氏始終不醒,越發害怕起來。
“四姐,我娘這是咋地了?我娘是不是……是不是死了?”他抽抽搭搭地問道。
荷花搖了搖頭,拿出帕子幫他擦眼淚。
“你娘是受了傷,四姐叫人去請大夫了,等大夫來了,給你娘上了藥,你娘就會醒了。”她輕聲安慰著五寶。
五寶聽說他娘沒死就鬆了口氣,又回頭去眼珠不錯地盯著焦氏。
“四姐,我娘是被誰打成這樣的?是不是我爹?”
這幾年田大誌經常打焦氏,有時候五寶也會挨打,所以五寶一看見焦氏傷成這樣,立刻就想到了田大誌。
荷花欲言又止。
她要咋說?焦氏身上的傷有不少還是周氏打的呢!
荷花歎了口氣,掏出荷包來,給五寶抓了幾錠碎銀子和幾百個銅錢。
“一會兒大夫來看病,要給你娘治傷,還要抓藥,這些錢你拿著,留著給你娘買藥。”她怕五寶小不懂事,又叮囑道,“這是給你娘治病的錢,可不能亂花,知道嗎?”
五寶卻誤會了荷花的意思,小手攥著一大把錢,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讓我爹找到的!”
說著,他拿一塊破爛的抹布把錢包好,藏到櫃子深處。
看到他藏錢的熟練架勢,荷花很容易就能猜到平日裏他和焦氏是怎麼想辦法把錢藏起來,不讓田大誌找到的。
荷花不由得想起還沒分家的時候,五寶成天賴在田王氏懷裏要好吃的,有什麼好吃的都自己搶著吃,那時候五寶雖然很招人煩,卻還是個天真懵懂的孩子,而現在,五寶卻在短短的時間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她不知道是該替五寶高興還是悲哀。
荷花不想麵對隨時可能清醒過來的焦氏,她歎了口氣,走出了田大誌的家。
站在破爛的院子門口,荷花摸了摸癟了不少的荷包,不禁苦笑。
明明是焦氏去她家偷東西,可最後,她還得掏銀子給焦氏治病。
唉,這都什麼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