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輕蔑

她從來沒見過吳明這個樣子,像是受了多大的驚嚇似的。

吳明被她喚了好幾聲,才終於回過神來。

看著荷花奇怪的眼神,他的臉一下子更熱了。

“沒……沒什麼……”向來淡然的他,此刻卻隻覺得說不出的狼狽,隻想趕緊轉移話題,“那你……什麼時候去買?”

“月底吧。”荷花想了想說道,到底還是不放心他,“你真沒事兒?是不是著涼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感覺到那隻溫熱柔軟的手撫上自己的臉,吳明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真沒事兒!”他神情略帶慌亂地避開荷花的手,“我……我先回屋了。”

他說完了這話,似乎不敢再看荷花一眼,匆匆進了屋。

荷花被他關上門外,一時間怔住了。

吳明這是怎麼了?

*

冬日天氣寒冷,活計又少,家裏人都養成了午後沒事就會睡一會兒的習慣。

這天荷花一上午都在照顧蘑菇,吃過午飯覺得身體疲憊,就回屋上炕睡覺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隻覺得渾身都被炕頭烘得熱乎乎的,像是在現代蒸桑拿,骨頭像是全部舒展開來,十分地愜意。

隻是這個舒服的感覺隻持續了沒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

“荷花,荷花!你起來了沒有?”

荷花聽著是翠花的聲音,揉了揉眼睛才懶洋洋地起來開門。

“二姐,咋地了?”

一開門,便覺得一陣寒風吹來,荷花趕緊縮了縮脖子,讓開門口的位置,又往炕邊走了過去。

翠花風風火火地闖進來, 看她又要上炕,一把拉住了她。

“你還有心思睡呢,趕緊去看看吧,家裏來人了!”

荷花一邊抓起棉襖披在身上,一邊不情願地說道:“來人就來人唄,爹娘都在家呢,我去看啥啊?”

眼瞅著臘月過了一半了,家裏時不時會有親友和村民們來串門聊天,家裏自有田大強和周氏等人陪著聊天喝酒,荷花通常都不會去的。

翠花看她不緊不慢的樣子,急得直跺腳。

“啥呀,人家是專門來找你的!”

“找我?”荷花迷惑地皺起了眉頭,“找我有啥事?又要問養蘑菇的事兒?”

之前有人看她養蘑菇賺錢,的確時不時就會有人來打聽,可是幾乎都知難而退了,這段時間都沒有人再來找過她了。

翠花急得不行,偏又說不明白,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她身上套棉襖棉褲。

“你趕緊去瞅瞅吧,是縣裏的大戶人家,帶了好幾個人來的,指名道姓地要找你,還帶了什麼帖子……”

荷花聽得一頭霧水,可看翠花焦灼的樣子,她不敢大意,趕緊穿好衣裳去了正屋。

一進屋裏,她就明白翠花為啥那麼著急了。

她家正屋是田大強和周氏住的屋子,有三間正房,當中的那間就算是招待客人的客廳了,不過農家人過日子以實用為主,沒那麼多講究,她家這個客廳隻是擺了一套圓形的桌椅,客人來了可以坐坐,平時家裏人也可以圍在這裏吃飯。其他的擺設和布置都是家裏常用的物件,牆上掛的不是什麼字畫,而是一堆怕受潮的幹辣椒苞米大蒜之類的吃食,屋子一側燒了火爐,上麵的水壺正在咕嘟嘟冒著熱氣,火牆上還掛著一堆小六小七的尿布和衣褲。

之所以把客廳描繪得這麼詳細,是因為此時此刻,在客廳正中央,站著幾個跟屋子擺設完全不協調的人。

打頭的是兩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戴皆是一樣,都是一身牙白色襖裙和青色長比甲,外頭罩著灰色的大毛衣裳,頭上戴著的首飾有金有玉,連幾朵絹花都十分精致,通身的打扮和氣質一看便知道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娘子。

兩人身後站著幾個小廝模樣的人,都垂手立著,聽見荷花進屋,眼皮都沒有撩一下。

杏花泡了茶水端過來,請他們坐下喝茶,卻無人落座,也無人回答,一時間進退不得。

荷花進屋的時候,兩個管事娘子正在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屋子的布置,眼中隱隱閃過幾絲輕蔑和厭煩。

荷花看她們這樣子,心裏就很不舒服。

“是你們找我?”她也不客氣,進屋就自顧自坐了下來,拿起茶壺倒水喝,又笑嘻嘻地對杏花說道,“三姐,今天這茶泡得不錯呀!”

杏花看她進來才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來:“那我再去拿點兒糕點和花生瓜子來。”

“不用了。”荷花瞥了那幾個人一眼,“人家既然連茶都不喝,更不會吃咱家的東西了。”

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悅,兩個管事娘子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臉上齊齊堆出笑容來。

“請問您就是田荷花姑娘嗎?”

荷花大大咧咧地坐著,說道:“嗯哪,咋地了?”

聽到她滿嘴的農村腔,兩個女人的臉色有些古怪。

想起來之前主子的叮囑,她們隻好裝得越發恭敬,仿佛剛才瞧不起這屋裏擺設的人不是她們似的。

“荷花姑娘好,我們是縣裏鄭府的管事媳婦,我是馮得財家的,她是陳進家的。”那個矮胖的管事媳婦笑得臉上宛如一朵菊花,向荷花行了個禮,“給您請安了。”

另一個高個子的看她這樣,也忙行了禮。

荷花見她們禮數周全,臉色這才好看了點兒。

“原來是馮媽媽和陳媽媽。”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你們是鄭府的?是鄭如鬆家裏的人?”

聽她直呼自家最受尊重的小公子的名字,兩個管事媳婦怔了怔,馮媽媽先回過神來,笑道:“正是。”

荷花不想跟她們廢話,直接問道:“你們找我來幹啥?”

陳媽媽便遞上幾張紙,荷花看著最上麵那張是一張紅色燙金的帖子,不由得一愣。

陳媽媽垂手說道:“我們四姑娘想請荷花姑娘去我們府裏做客,這是請帖和禮單。”

大戶人家行事自有規矩,去拜訪客人總不能空著手。

荷花倒是沒在意那幾張禮單,先拿起了請帖打開看。

因為是冬天,請帖裏麵畫著幾隻精致的紅梅,上麵寫著幾行字,落款是鄭若雲。

鄭四姑娘,鄭若雲?

荷花想起了那個買玉容粉的少女。

她記得她們倆隻有一麵之緣吧,而且還是在三月份,現在過去這麼久了,她為什麼會忽然給自己下帖子?

荷花皺了皺眉頭,想不明白鄭若雲有什麼事要找自己。

她合上請帖,抬眼看向兩個管事媳婦。

“你們四姑娘找我幹什麼?”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馮媽媽笑容不變,說道:“主子的事兒,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好過問。”

到底是農家姑娘,這點兒規矩也不懂。

荷花冷笑:“不明不白的,憑啥叫我去呀?我不去!”

此言一出,兩個管事媳婦齊齊變了臉色。

她們並不是鄭府裏得力的管事媳婦,否則這臘月天跑到小田村來請一個村姑的苦差事也不會落在她們頭上,可上頭交代的事情,她們就得來辦,如果她們連一個村姑都請不動,往後在府裏的日子就更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