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驚慌地站起身來,似乎想要出去,走了幾步卻又猶豫了。
荷花輕聲說道:“三姐,那屋裏正亂著,咱倆去了也幹不了啥,還是等會兒娘叫咱們再去吧。”
杏花聽她說得有道理,隻好重新坐了下來。
荷花抱著小七,見他忽然皺著眉頭扭了幾下,趕緊抱到外頭去給他把了尿。
小七尿完了,也舒坦了,衝著荷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荷花看著他萌萌的小臉蛋,一時間哭笑不得。
真是個小孩子啊,啥都不懂!
*
田芳是中午才趕回小田村的,她得了信就備了馬車往家趕,卻到底還是沒有見到田王氏最後一麵。
她接了周氏遞過來的孝衣麻布胡亂披在身上,便一頭跪倒在靈前。
“娘啊,你咋說走就走了……”田芳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她這麼一哭,田大強等人又不免陪出來許多眼淚。
眾人哭了一會兒,田徐氏上前勸住了田芳,把田芳讓進了屋。
田芳抹著眼淚,哽咽著問道:“娘到底是咋走的,咋這麼突然呢?”
她雖然在縣城裏做生意,還是惦記著跟人打聽村裏的消息的,上回還說田王氏好著呢,如今天氣熱了,時不時拄著拐棍出來逛逛,看著挺有精神的,這才幾天的功夫,咋一下子就沒了呢?
聽了這話,大家都不好接,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看向了田大壯和蔣氏。
原本潑辣的蔣氏卻低了頭,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
說到底田王氏這中風的毛病還是她氣出來的,後來田王氏雖然好轉了一些,也不是她的功勞,這回田王氏犯了病,更是跟她脫不了關係。
那邊田大壯見她不吱聲,隻好把事情的經過避重就輕地說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田王氏是被何春氣死的。
“……芳兒你回來的正好,那何春的身契不是還在你那兒麼,你趕緊去縣衙報官,一定得把這個何春抓回來……”田大壯想起何春騙了自己,又卷了銀子跑了,就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田芳聽得呆住,隨即勃然大怒。
“你說啥玩意?”田芳很快弄清楚了裏頭的原因,氣得渾身直哆嗦,“娘還在外頭沒入土呢,你叫我回縣裏去報官?就為了抓你那個跑了的妾?”
田芳在外頭多年,發起火來還是很有氣勢的,田大壯被嚇得一怔,聲音不由得低了低。
“她偷了你大嫂十幾兩銀子和首飾呢,要不是因為這事兒,娘也不會氣死——”
“你還有臉說?!”田芳氣得口不擇言,完全忘了眼前這個人是她的大哥,一聲兒比一聲兒高,“娘是咋死的?你當我們都是傻子,還是當我們眼睛瞎啊?”
田王氏是小氣,可如果不是有蔣氏氣出來的病根,如果不是田大壯納了何春做小妾,家裏能出這樣的事兒嗎?田王氏從前身體何等壯碩,怎麼可能隻因為丟了銀子就活活氣死?
一旁田徐氏見不是個事兒,趕緊上前勸田芳:“芳兒,先小點兒聲,外頭還有不少人呢!”
田王氏去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小田村,雖然老田家人緣不咋地,可都是鄉裏鄉親的,有了紅白喜事要互相幫忙是慣例,再說看在田大強的麵子上,村裏人也得過來探望一下,如今外頭擠滿了人,田芳這麼大聲的說話,要是被外頭人聽見了又是笑話了。
田芳想著田徐氏說的話有道理,她總不能在田王氏的喪事上跟哥哥吵架吧,強壓了一口氣,重重地坐了下來。
一旁的蔣氏見田大壯皺著眉頭不吭聲,田芳又不像是再要發火的架勢,膽子壯了點兒,小聲抱怨道:“那這事兒,你也不能不管啊,說起來何春還是你的人——”
敢情丟的不是田芳的銀子,她倒不著急!
田芳剛壓下去的火,被蔣氏這幾句話瞬間點燃。
“何春咋就是我的人了?我買了她來是讓她伺候娘的,誰讓大哥把她給偷上了?你們要真當她是我的人,能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兒?”
蔣氏心疼丟的那十五兩銀子和首飾,不管不顧地嚷了起來:“要不是你買了何春送過來,哪有這麼多事兒?你要是不去找她,就把她偷的銀子賠出來!”
“讓我賠?你們也真有臉說得出口!沒聽說過自家的妾偷了東西跑了,還要找外人來賠的!”田芳氣得頭發暈,噌地站起身來,一旁的田徐氏拉都不拉不住她,“還讓我去報官,你們是真不嫌丟人啊,覺得在村子裏丟人不夠,還要鬧得全天下都知道?!”
一旁站著的眾人見這麼吵下去不行,外頭已經有人探頭探腦地往屋裏看了,隻好趕緊上來勸開兩人。
“芳兒,你先別生氣,大哥大嫂也是心裏著急。”田大力在一旁安慰著,又讓田大壯帶蔣氏出去,“大哥,外頭來不少人呢,你和大嫂先出去招呼招呼。”
周氏倒了碗水過來:“芳兒,來喝口水。”
田芳和周氏最親近,見周氏過來勸,又想著不能被外人看熱鬧,強忍著才沒繼續罵下去。
屋裏才安靜了片刻,忽然聽見正屋那邊傳來一個意外的聲音。
“老嬸兒,你幹啥呢?”
話音未落,便聽見一聲清脆的巴掌響,隨即響起女孩子痛楚的尖叫:“啊——”
田家隻有二房有閨女,聽見這聲兒,田大強和周氏都坐不住了,率先奔了過去。
旁人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聽聲音是田王氏生前住過的屋子傳來的,也都緊張起來,跟著過去了。
正屋裏,隻見杏花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嗚的哭。焦氏則站在炕沿上,手裏拿著一個包裹。
周氏忙上前摟住了杏花:“杏花,這是咋地了?”
杏花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焦氏,嗚咽地說道:“我一進屋,就看見老嬸兒在那兒翻箱子,我喊了她一聲,她就打我……”
大家見焦氏手裏拿的包裹正是田王氏生前的東西,臉色頓時都難看了起來。
焦氏原本想趁著田大壯跟田芳吵架,沒人注意她,來正屋偷點兒值錢的東西,沒想到卻被杏花撞了個正著,她又急又怒,仗著自己是長輩,又跟杏花向來不對付的,抬手就給杏花一個耳光,不料沒來得及跑,就被大家堵在了屋裏。
田大壯怒道:“老四家的,你這是幹啥呢?”
焦氏偷東西被大家撞見,反倒耍起無賴來,一屁股坐在炕上,說道:“我收拾收拾娘的東西,咋地啦?”
沒見過做賊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大家的火氣都上來了,蔣氏冷笑道:“收拾東西?我看你是要偷東西吧?”
上回趁著田王氏落炕起不來,焦氏可是沒少偷東西,這回田王氏才死了幾個時辰,焦氏就忍不住了。
“你說啥呢?啥叫偷啊?這東西本來就是我們的!”焦氏脖子一梗,大聲說道。
蔣氏丟了銀子本就心疼得不行,眼見田王氏留下那點兒值錢的東西也要被偷走,哪裏還舍得,嗷嗷就嚷開了。
“娘留下的東西咋就是你的了?娘咽氣的時候我也在跟前兒呢,咋沒聽見娘說過?娘可有四個兒子一大幫孫子呢,這些東西得大家一起分才行!”說著就要上前搶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