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頭田大強忙著弄莊稼,周氏看孩子,梅花要出嫁了在繡嫁妝,杏花要看著家裏一大群牲畜,都分不開身,翠花就當仁不讓地帶著她出發了。
翠花到底是個大姑娘了,家人都知道她向來膽大心細,再加上一個威風凜凜的黑風,去附近幾個山頭轉轉應該不會有啥大問題。
姐妹倆說幹就幹,這事兒一定下來,就準備了各種工具和食物,次日吃過早飯就出發了。
翻過後山,人煙的痕跡就少了許多,山上長著一片片的野生樹林,荷花很有興致地在林子裏轉了轉,見大多數都是鬆樹樺樹之類的東北常見樹木,心裏琢磨著哪塊林子可以砍伐了,哪塊還可以再長幾年。畢竟這是家裏的產業,她得做好長期發展的準備。
除了藥材的分布地,她還格外注意采集一些長著菌菇的土壤和帶著木耳的腐木,這些都可以做種子的,她打算回頭在後山離家近的地方尋個合適的位置,用油布蓋幾個棚子,把這些也種下去。
蘑菇這種東西,荷花前世在家裏種著玩過,還是了解一些習性的,這個東西不算嬌貴,應該很容易種植。她還想種羊肚菌,這東西的價格可是讓她記憶猶新,要是家裏能種成了,可是一個不小的進項。
至於木耳,她雖然沒有親手種植過,以前卻在農村老家見鄰居種過,那鄰居的媳婦是個大嘴巴,成日裏念叨她家是怎麼拌料接種,怎麼砸木耳段,啥時候不能澆水啥時候該澆水了,荷花一一回憶著,覺得可以種得出來。
荷花惦記著這些事兒,走得就格外慢,走走停停的,半天了連一個山頭都沒逛完。
好在翠花知道她不是逛著玩,是有正事兒,也不催她,一路上幫她拿著東西,荷花挖了什麼也都擱自己身上背著,好讓荷花能專心在山上四處尋找。
就這麼走了大半天,總算逛完了一個小山頭。
翠花看日頭開始往西偏了,正要叫荷花回家,卻聽見不遠處的黑風突然汪汪地叫了起來。
黑風是個聰明的狗,從來不會無緣無故亂叫,所以它這麼一叫,把姐妹倆都嚇了一跳。
難不成黑風是發現了什麼危險?
荷花想起之前大田村鬧老虎的事,嚇得寒毛都立起來了。
“二姐——”她才叫了一聲,就被翠花捂住了嘴。
翠花衝她擺擺手,示意她去大樹後麵躲起來,自己則輕手輕腳地走向黑風。
“黑風,黑風?”翠花小聲叫著,衝黑風招招手。
黑風卻隻是回頭看看,依舊衝著一處斷崖狂吠著。
翠花看了看四周,隻見附近靜悄悄的,偌大的林子裏連個鳥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大野獸了。
她正要叫黑風回來,卻聽見一陣微弱的聲音。
“有人嗎……救命……”
翠花和荷花在山上轉了大半天都沒見過一個人影,此刻聽見人的聲音頓時嚇了一大跳。
“誰呀!”翠花聽那聲音不對勁,來不及多想,趕緊奔著山崖那頭跑去。
荷花躲在樹後麵,眼瞅著翠花消失在斷崖下麵,擔心得不得了,也顧不上會不會有危險了,硬著頭皮跑了過去。
還沒等跑到山崖下,她就看見那裏多了一個人影。
隻見那人是個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一身粗布的短打衣裳,正倚在山崖下的陰涼處,像是受了傷起不來。
她見翠花已經走到那人身邊了,一著急就喊出聲來:“二姐!”
翠花回頭看見她一臉焦灼的樣子,忙說道:“那人好像受傷了,我過去看看。”
荷花沒辦法,隻好跟著過去了。
要是那人是壞人,她們姐倆也有個照應啊。
離得近了,她也看清了那男子的相貌,隻見他濃眉大眼長得很精神,臉色卻十分灰白,他一隻手捂著腳踝,看著走近的翠花簡直是喜出望外。
“姑娘,我從山崖跌下來,扭傷了腳,能不能請姑娘——”
他話還沒說完,荷花忽然看見他身邊的刀箭,嚇得心都差點兒跳出來了。
她趕緊拉住翠花,一臉警惕地盯著那個男子。
“你是誰,你咋在這兒呢?”
翠花看對方手上正心急火燎的,沒想到荷花卻拉住自己不讓她過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荷花,問這些幹啥啊?你沒見他受了傷麼,救人要緊啊!”
荷花拉著翠花就是不鬆手,咄咄逼人地問道:“這幾個山頭都是我家的,你跑我家山上來幹啥?快說!”
她可不是性子憨厚的小村姑,這人麵生得很,一看就不像是周圍村子的人,身上又帶著武器,咋會出現在自家山上?她當然要多問幾句。
年輕男子愣了愣,忙說道:“兩位姑娘,我叫馬德勝,是縣裏正通標行的……”
在他詳細的描述中,荷花漸漸聽明白了。
標行就是後世所說的鏢局,這個馬德勝是標行裏的鏢師,頗有些身手,來這裏是為了抓老虎為民除害,結果在查找老虎蹤跡的時候,不小心跌落了山崖,扭傷了腳。
他雖然會正骨,可是腳踝接好了卻不能繼續翻山越嶺,原想著在這裏等等看能不能找到附近的村民,給縣裏標行和家裏送個信,誰知道等了兩天兩夜都沒人過來,他受了傷又忍饑挨餓的,此刻真是快等得絕望了。
這一點荷花倒是不懷疑,後山這一片本就荒涼沒什麼人來,自打開春自家買下了後山,村裏人都得了囑咐不能再隨便來後山了,馬德勝等了兩天都等不到人也是正常的。
馬德勝兩天水米未進,說完這些已經連說話都有些艱難了。
“我說的是真的,你們不信,我這裏還有縣裏的榜文……”他費力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紙,讓荷花看。
翠花不認字,荷花湊過去看看,隻見上麵寫著一堆字,大概意思是大田村附近有老虎出沒,為害鄉裏,若有武藝高強者獵得老虎,賞銀若幹之類的意思。
荷花看著麵容憔悴的馬德勝,嗤地笑了一聲:“走個山路都能扭傷腳,還武藝高強——”
“荷花!”翠花早就忍不住了,出言阻止她的諷刺,“人家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說著,翠花就上前去,拿出隨身帶的水瓶和幹糧,遞給馬德勝。
“我們也沒帶啥吃的,你先對付吃點兒。”
荷花見她麵對馬德勝的時候,語氣比對自己溫和多了,不由撅起了嘴。
“二姐,那是咱倆的飯……”
在她的意識裏,這後山是自家的,這個馬德勝就是私闖自家領地的外來者,再說,看他的打扮就像是個有些武藝的,身旁還有刀箭呢,要是人家恢複了元氣,起了什麼壞心,她們兩個弱女子可咋辦?
不是荷花把人都往壞處想,隻是這人實在出現得奇怪,她實在不敢掉以輕心。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她可是熟記於心的。
翠花瞪了她一眼,說道:“他傷成這樣,你要讓他渴死餓死啊?”
荷花知道勸不住她,隻好走到他們身邊,把散落的刀箭撿起來,攥在自己手裏。
有了這些,她和翠花也算有點兒防身的工具。
馬德勝狼吞虎咽地吃著,沒注意到荷花警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