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在村塾的時候,就是這樣做的,他字寫得又好又快,有人需要抄書的時候,就會來尋他。
他想著荷花賺錢辛苦,尤其是上次荷花病了的事,給他很大的觸動,所以他想著,如果他能多賺點兒銀子,荷花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書院裏的同窗比村塾裏多得多,又大多都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所以他想著,幫別人抄書應該會賺得更多才是。
可是他卻忘了一點,這裏的同窗雖然有錢,自然都會去書鋪裏買書,哪有幾個還需要抄書的呢。
他失望之餘,卻又有同窗找到他,問他能不能代寫書信。
這比抄書要輕鬆多了,吳明自然一口答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吳明與同窗接觸的日子雖然不多,卻在短短的時間內,積累了不少人脈。
要說到為什麼有人要找吳明代寫書信,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原來白川書院名氣大,自然就有不少富貴人家的子弟慕名而來,哪怕學問再差,來白川書院混幾天日子,回去也是吹噓的資本。
這樣的公子哥兒,大多學問都不怎麼樣,都是家裏人尋了關係走後門送進來的,家人為了讓這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吃點兒苦頭,也了解一下人生疾苦,都選擇讓他們寄宿在書院。
書院雖然吃住不愁,跟家裏那些丫鬟婆子一大堆的環境自然無法相比,這些公子哥兒才住了幾天就叫苦連天,紛紛要寫信給家裏的女性長輩,尋求母親及祖母的庇護。
可自打一位寫信回家訴苦,卻被父親趕過來臭罵一頓,還當眾揮舞著那封訴苦信,說他寫個信都錯字連篇,一定要在白川書院好好住上幾年,改頭換麵才許回家的事情發生之後,眾多公子哥兒們人人自危,畢竟大家水平都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敢保證寫信回家,會不會遭到同樣的下場。
不寫信是要繼續吃苦的,寫信可能要吃更久的苦,於是公子哥們想到了一個自認為絕妙的主意,找個學問好的同窗代寫書信,那不就兩全其美了?
於是,吳明的創收之路就這麼開始了。
吳明雖然年紀小,學問卻好,尤其寫得一手好字,仿個顏體宋體都是漂亮非凡,這些都是平日裏常練的字體,又看不出是仿寫的,所以短短幾天內就接了好幾封代寫書信的任務。
吳明利用自己豐富的學識,寫個家信引經據典,聲情並茂,連要求他寫書信回家的公子看了都感動得泫然淚下,堅信自己在書院裏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迫切需要家人的拯救。
沒辦法,公子心裏苦啊。
書信寫得好,效果自然就好,效果好了,公子們出手自然就大方,這個二兩那個三兩的,幾封信寫下來就掙了這麼多銀子。
荷花聽了吳明的發家史,隻覺得哭笑不得。
果然是貧窮限製了她的想象力啊!
吳明見她還虎著臉不說話,訕訕地笑道:“不光是書信,他們還跟我說,往後讓我幫忙題個詩詞,寫個扇麵條幅什麼的,他們要拿去參加文會,還要送人……這些都是有潤筆費的。”
他算著,這些都是小活計,花費不了多少時間,得的回報卻很豐厚,至少他能賺夠自己的束修和生活費用,不用再花荷花的銀子了。
荷花無奈扶額,片刻才正色對吳明說道:“小明,這種事你不必做的。你現在才十三歲,要是做慣了這種事,肯定會耽誤學業,那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她在前世見過太多貪小便宜吃大虧的事兒,可不想讓吳明這麼小就走上歪路。
吳明一驚,忙認真地說道:“我知道,這幾日我都在讀書呢,你看,這是我每天寫的字,還有給自己的訂的功課,荷花你放心,我知道輕重,不會耽誤學業的。”
荷花看他的本子上寫著每日要做的事,寫幾張字,背幾頁書,先生安排的功課,都工工整整地抄在本子上,就連枕邊也放著書,顯然是臨睡前還要讀的,心底不由得就軟了幾分。
他有多刻苦,難道她還不清楚麼?
說到底,他這麼努力賺錢,還不是能讓自己輕鬆些?
荷花放緩了語氣,輕聲說道:“你記得就好。”
聽著外頭響起了學子們的腳步聲,荷花站起身來:“你該去上課了吧?我們也先回去了。”
田大強拿起食盒,也說道:“小明你別太辛苦了,缺啥少啥的,隻管叫人捎信回去,在書院裏好好讀書,啊?”
荷花想起一件事,忙又說道:“對了,我在老姑那兒放了一百兩銀子,你要是急用,就去縣裏找老姑,永豐酒樓,你記住啊。”
吳明不願違逆她的好意,點頭應允:“嗯,我記住了。”
荷花和田大強又囑咐了好幾句,才不舍地離去。
吳明站在書院門口,望著他們的背影遠去。
荷花來了又走了,他這心裏就像是滿了又空了。
除了空,還多了一絲不明的東西。
荷花賺了那麼多銀子,他可要加倍努力,不被她落下才行!
*
白川書院位於縣郊外,等荷花和田大強回到縣裏,天已經開始黑下來了。
田芳正在吩咐小雀兒去把各處的燈點起來,見荷花回來忙迎了上來:“荷花,你咋才回來呀!”
荷花聽田芳的語氣像是帶著幾分埋怨,不由得疑惑起來:“老姑,咋地了?有啥事啊?”
“可不是有事兒麼,還是大事兒呢!”田芳拉了荷花過來,劈頭問道,“你是咋認識薛神醫的?”
“薛神醫?”荷花更聽不明白了,“我是認得他啊,咋了?”
看荷花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田芳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還咋呀咋了的問,剛才薛神醫來我這兒找你呢,就剛才!你說你這丫頭,一走走一天,也不說早點兒回來,薛神醫等了半天不見你,隻好回去了。”
田大強聞言也愣住了:“你說啥?薛神醫來找荷花?”
這真是怪事兒,荷花不過是個鄉下丫頭,薛神醫怎麼會主動來找她?
看田芳捶胸搗足的懊悔樣子,荷花又是好笑又是奇怪:“薛神醫來找我?他找我幹啥?說沒說啥事兒啊?”
田芳搖搖頭:“薛神醫是啥樣兒的人,咋會跟我說話啊?荷花,薛神醫找你到底因為啥事啊?還有還有,你是咋認識薛神醫的,快跟老姑說說!”
她在縣城的日子雖然不長,卻也聽說過薛神醫的名頭,誰不知道薛神醫是縣裏的名人,卻因為性子古怪,連尋常的官吏鄉紳都不肯結交的,荷花居然入了他的眼,還主動來酒樓裏找荷花,這可讓田芳十分意外。
田芳這個激動啊,要是能搭上薛神醫這個關係,那往後酒樓的生意更好做了。
可是激動之餘,她也奇怪,荷花是咋認識薛神醫的呢?
荷花想了想,尋思田芳也不是外人,就把救治梅花的過程告訴了田芳,田芳聽得又是心疼梅花,又是對薛神醫的醫術充滿崇拜。
“過年那時候,我們送到薛府一些藥材做年禮,其中還有靈芝啥的,興許他是為了買藥材吧?”荷花想到薛神醫那天說用藥材抵診金和藥費的事兒,尋思可能是薛神醫覺得她賣的藥材好,就想再買點兒。
“哎呀對了!”荷花順勢就想起那天薛神醫對玉容嬌那張方子的興趣,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他肯定是為了那張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