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悄無聲息的到了肅州城下,守城軍竟然毫無反應。
一些武藝好的,便帶頭在城牆上掘土,挖出可供人抓蹬的土坎,褚翌更是身先士卒,第一個翻上牆頭,衛甲衛戌緊隨其後,隨安深吸一口氣,伸手看了看自己短小的爪子,最終還是跟衛乙站在人後。
衛乙有兩個任務,一個是保護她,另一個則是防備李遊息。
李遊息雖然投誠,但褚翌對他並未完全放下戒心。
隨安曾問起褚翌,褚翌說:“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隨安不解,褚翌也不多說,就直看著她,一直看到她垂下頭,而後又迅速的抬頭,回瞪。
褚翌心裏暗暗發笑,男女之間,便如曹劌論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連戰都不如,還未戰呢,他心裏先投降了,說的肉麻些,便是為愛投降。不過真正明白自己的心後,褚翌並不排斥如此。
褚翌上了外城城頭,按著李遊息說的,果然找到守門的據點,風雪呼號,這些人睡的縮成一團,在夢中便直接見了閻王爺。
如此輕而易舉,衛甲咋舌對了衛戌道:“這要是東蕃來,唉!”
朝廷原來以為肅州是一塊鐵板,卻原來是快風幹的破木頭。
衛戌輕舒口氣:“走,下去開城門。”這邊隻是南外城,裏頭還有內城,至於裏頭如何,他們就不知道了。
褚翌下來城牆:“把巡夜的抓起來,換上我們的人。”
衛甲已經帶人行動,先抓起數十人,結果一看這些巡夜人穿的還沒他們好,身無分文,一貧如洗,衛甲偷罵:“娘的,沒錢吃不飽穿不暖的,你們自立個屁啊!”本想著讓衛戌去開城門,他先抓人發點橫財呢,結果抓了一幫乞丐。
巡夜的也老實,被抓了無人反抗,大家手裏唯一的兵器便是巡夜的破鑼,這種天被弄出來巡夜的本就是些老實的過頭的,衛甲將人趕到門洞裏,免得凍死他們,皺著眉道:“行了,老實待著啊,等天亮了,給你們找口吃的。”
有人聽到這話,知道這是不打算殺了他們,忙道:“軍爺,我能帶路。”
衛甲一挑眉,上下打量說話的這人,自己覺得自己看人不準,正好看到隨安跟著衛乙路過,連忙喊了隨安進來。
隨安聽了衛甲的話,就道:“領路按照規矩記七等功,有五兩銀子的賞錢。”
她不說還好,一說這話,門洞裏頭的巡夜人全都撲了上來:“軍爺,我知道我知道!”
衛甲將隨安往後拽了一下,咧著嘴從牙縫裏頭擠出一點聲音:“五兩是不是有點多?”他都有點心動了。
隨安沒理他,肅州這邊都是本地軍,大梁的軍隊多少年沒來過這兒了,有人指路當然比他們瞎摸索強,所以對於俘虜跟主動投誠的,褚翌都是大力度的安撫獎賞。
不一會兒梁軍這邊巡夜的人也都打扮好了,個個腰裏係著麻神,有的手裏拿著梆子,有的手裏提著鑼,個個雙目無神,惟妙惟肖。
隨安見狀,叫他們跟那些真正的巡夜人,兩兩搭配,“按照往常時分擊柝報更!注意不得驚動肅州兵卒!違令者殺無赦!”
她雖然個頭不高,模樣也不粗實,但大家見褚翌的親衛們都聽她的,也都順從,迅速的各就各位。
隨安無意識的當了回領導。
不過巡夜的這個主意是真的很不錯。
大軍占了外城,又依法突襲,入了內城,就是褚翌自身,他也沒料到肅州如此容易取得。
此時天色微微發白,肅州城裏銀裝素裹。
褚翌問李遊息:“確定李程樟將太子關押在他的外宅?”
李遊息點頭,問:“大將軍要先救太子?”
褚翌心道你看我是不是傻?他笑一下,抬頭望著遠處的牙城,外城內城都好攻克,但牙城可就不一定了,牙城乃是主帥所居住之地。
軍行有牙,尊者所在。
肅州被李家父子霸占多年,牙城便如牙齒,硬得很。
不過,再硬他也要把他的牙齒一顆顆的敲下來。
便如褚翌所料,此時的牙城內,已經有人發現,火速的稟報了李程樟。
李程樟近來戰事失利,不過情場卻得意,夜夜醉生夢死,此時從愛妾懷裏鑽出頭來,先是不信,後頭清醒了,連忙喊人。
“傳本王號令,左右禁軍親兵登牙城拒敵!近衛軍隨我將太子綁到城樓上!”
攻下內城之後,褚翌的步伐終於緩了下來,一麵令人催促後頭的中路軍即刻趕到,一麵令人敲鑼安撫城中百姓,讓大家暫時留在家中,先不要出門,免得被當做細作處置,而後將先鋒軍分成三班,輪流攻城。
“剩下的兩班就地紮營休息,生火做飯!”
說是做飯,哪裏來的糧食?隻有幹糧,也就是燒點熱水。
隨安卻沒能歇息,她忽然就忙了起來,投誠的巡夜人往她那裏登記,人人擠成一團。
紙張倒是有些,可哪裏能夠寫字呢,雪雖然漸漸住了,可天氣照舊寒冷。可看著一張張望過來的臉上熱切的期盼,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尋了尋周身,正好發現身上還塞著當初褚翌扔掉的那個閑章。
當日褚翌扔了她撿起來,是因為這塊閑章用的料是褚秋水給的,她曾經一度想把那個鷹擊長空的圖案磨平了,後來一想,她自己的手還摸過褚翌呢,難不成也把手砍了?於是就心安理得的留了下來。
她四下望了望,看見已經有燒好的熱水,就叫眾人排隊稍等,自己則走到灶火旁,往墨條上倒了一點熱水,然後在紙上一口氣印了二三十個印子,巡夜的人一人一個:“各人的都收好了,等攻下牙城,再拿著這個一一登記,先說好,若是沒了這個印子,那賞錢就沒了。”
李遊息跟在褚翌身邊,看見褚翌在看隨安,笑著道:“此法不錯。將軍這個親兵很有頭腦。”
褚翌沒有說話。
他見隨安被一個更夫模樣的人拉到一旁說話,頭幾乎挨著頭,心裏就有些不喜,覺得這娘們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可隨安抬起頭,卻滿臉笑意,麵孔比房頂上的積雪還要白,笑容比陽光還要亮,他也不由的跟著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