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一怔,伸手接過信,心裏有點疑惑。她在上京並無其他親人朋友了,有誰會給她寫信呢?
可一打開信,還沒有看內容,她就愣在了那裏,然後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這世上如果有誰了解褚秋水的話,她是其中一個。
她如果是家裏的頂梁柱,那褚秋水就是構築成家的磚跟瓦。磚跟瓦都沒有了,頂梁柱也就沒了用處,昔日能夠遮風避雨的家就再也稱不上是家了。
就像他的死那麼的簡單跟突如其來一樣,再見到他熟悉的筆跡,隨安也是一陣恍惚,仿佛其實他還活著,活在世界上的某一處地方……
唯物主義告訴她,這不可能,但她同時也會抱懷疑態度,若果真是絕對的唯物,那她是哪裏來的?她的關於現代的記憶那麼鮮活生動,難道現代的一切其實是她的一個夢境?
如果是假的,那也太真實了,真實到她到現在還清晰的記得死前那個騙子驚恐的眼神,恐怕他也沒想到,自己僅僅是被推了一下就倒黴的磕在台階上死了吧?
她愣愣的望著信紙上的字體,眼中的淚水不斷的湧出來。
一旁的衛戌看著眼神一沉,伸手將她手裏的信拿了過來。
衛甲自然是知道信的內容,可他沒料到隨安會一看信就哭,就懷疑的尋思隨安看信的速度也太快了,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目十行?又想,難怪說女人是水做的,甭看隨安平日大大咧咧的,可這眼淚,也是真多!
衛戌跟衛甲都不太明白隨安為何會哭。
隨安隻是覺得褚秋水一死,自己再也沒有了歸宿。
沒有了家,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可以願意無條件為之付出的那個人。
“你這是怎麼了?”衛甲忍不住問。
隨安搖了搖頭,伸出手背胡亂擦了擦眼淚,從衛戌手裏拿過信讀了起來。
一讀就更疑惑了,周薊大城在哪裏?宋震雲什麼時候跟她借過錢?還是二百五十兩?!她哪怕多給一兩或者少給一兩呢,也不會這麼缺德的就給個二百五啊!再說,她也沒有這麼多銀子,想著信是從褚翌那裏傳過來給她的,她就抬頭看著衛甲。
衛甲摸了摸腦袋道:“是有一封信跟你要錢的,當時幾經周轉才到了將軍手裏,將軍怕你分心,就直接將銀票給了出去……”
隨安點頭嗯了一聲,看了看信中的銀票,拿出三張給衛甲:“你替我還給將軍吧。”
衛甲就故意開玩笑道:“早知道借出去二百五十兩,才幾個月就賺了三百兩回來,當初那個錢就應該我來出。”
衛戌哼笑:“你來出?你有麼?”
隨安知道這兩個人是在故意逗自己,也就跟著笑了笑,卻沒有解釋自己為何會哭。
衛甲衛戌畢竟都是糙漢子,見她破涕為笑,也就以為事情結束了,便都不放在心上。
不過衛戌以為隨安是被宋震雲的五百兩銀子感動,就暗自琢磨,將來隨安出嫁,自己這個差點成了兄長之人,論理論情,都應該給她準備一份嫁妝……
衛甲自然沒考慮那麼多,不過他把三百兩銀票給了褚翌,並說這是隨安還的錢。
褚翌正在喂兔子。
最近他終於重新抓了一窩白兔子,毛色雪白,隻有腹部一點嫣紅,褚翌每天喂食之前都要抓出來賞玩一會兒。
鬧的衛乙跟衛甲八卦:“將軍莫不是想把兔子養肥了再吃?可那獵戶說這種兔子怎麼喂都長不大,你說我要不要跟將軍說一聲?”
衛甲道:“等將軍養養再說,先前不是也養了許多,都半肥不瘦的放走了?沒準這一窩也是如此呢。”
現在這一窩兔子已經被喂熟悉了,見了褚翌就整整齊齊的湊過來,褚翌也總是先拿著看一番,然後將她們按大小順序排好,然後一一喂食。
見了衛甲遞來的銀票,褚翌被氣笑,沒好氣的問衛甲:“她還說什麼了?”
衛甲搖頭,然後麵露遲疑。
褚翌就問:“難不成還有其他事?直接說便是。”
衛甲這才道:“是隨安剛看信的時候,哭了一下。”
褚翌皺眉,什麼叫哭了一下?是感動的哭,還是委屈的哭,還是高興的哭?
打發走了衛甲,他還在琢磨,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腦子裏頭全是隨安的淚水,輾轉反側不能成眠。
幹脆就起身,反正深夜出行也不是頭一次。
隨安近日休養的好,警惕性比以前也強了不少,一聽到帳子有動靜,立即坐了起來。
褚翌彎腰進來,一邊低聲囉嗦:“弄個帳子這麼低,跟進了雞窩似得!”
隨安一見是他,心裏鬆了一口氣,繼而一愣,是被自己這種放心了的感覺給弄詫異了,憑什麼她看見褚翌就不會擔憂害怕呢?
但她的心自動將這個不可捉摸的疑惑給屏蔽了,反而默默吐槽:“不是說陰險狡詐的人都不長個頭麼,怎麼褚翌就不止長個頭,還長心眼子?”又想,“嫌我這裏是雞窩,你別鑽進來啊,黃鼠狼才鑽雞窩呢!”
褚翌這次來,準備的比上次充分,帶了火折子,還隨身帶了一大支蠟燭。
看見隨安坐在榻上,就皺眉道:“你沒睡啊,沒睡怎麼不點燈?”態度是隨意而自然的,但口氣就令人想破口大罵了。
隨安自從在上京衝他發一頓怒火之後,對他的害怕恐懼就消散了不少,聞言頓時怒懟道:“有人進來我還能睡的著?”
褚翌本來因為琢磨她為何哭而弄得心煩意亂的,聽了她這句生機勃勃的話,頓時笑了:“沒睡好啊,省得我還得叫醒你!”
隨安“嘁”得一聲,扭頭翻了個白眼,站起來穿鞋子:“將軍這麼晚過來是有何事?”
褚翌看見她穿鞋,才想起看她的腳,可惜天氣漸漸變涼,隨安早就穿上了襪子,五隻白兔似得腳趾自然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