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鬆問起褚秋水,隨安便把褚秋水的近況也說了:“想他讀讀書,也算有個事做,就將他接到上京,房子則托給了你家我嬸子照料,以後你成親就在我家宅子住好了。”
李鬆苦笑:“這一路貨物也損了,我們回去還不知能拿到多少錢,本想著……”
“天無絕人之路,以後一定會否極泰來的。”她見他垂頭喪氣,心裏也難受。
李鬆從小做活,並不是蜜罐子裏頭長起來的,長籲短歎過後就問:“小將軍好說話嗎?你說我去投軍,他會不會收?”
隨安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要不我見著他問一句?不過你要是投軍,也得告訴李嬸子一聲吧?”
李鬆點頭:“是,也不急在一時。”
他出門的時候是兩身衣裳替換,現在上頭補丁摞補丁,他自己看了都消沉。
他鄉遇故知本是喜事,他這回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隨安陪著他走了一段,牽著馬沒有回去,不一會兒衛甲找來了。
見衛甲看李鬆,她從想起衛甲到現在還不知她是女子的事,也不敢多說,隻囑咐李鬆:“我晚上安營之後再來找你,回去看能不能幫你問問將軍。”
衛甲見她與李鬆熟稔,本來在外頭一直克製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據他多年生活經驗分析,隨安跟眼前這小子應該是青梅竹馬,哇喔……,有八成是將軍的情敵,就算不是情敵也是潛在情敵。
李鬆回了隊伍,隨安就問衛甲:“找我有事嗎?”因為剛才感受到李鬆的鬱鬱,又見他一身狼狽,她心情也不是很好。
衛甲方才想起正事,連忙道:“將軍叫你過去。”
“知道是什麼事麼?”
衛甲給了她一個“你覺得將軍會告訴我找你有什麼事?”的眼神。
隨安實在沒料到,褚翌的這倆親衛一本正經的正太臉下竟然有顆逗比的心。
她跟著衛甲一同策馬去了中路軍處褚翌所在的位置。
褚翌一見她就皺眉:“又去哪裏野了?”
當然,人家不是深閨怨婦的口吻,而是嚴肅主人訓斥不著調的寵物的嘴臉!
隨安本想開口說李鬆的事,但想著還是先問問褚翌這邊有什麼事,他要是打發她做事,她也好事後開口向褚翌討這個人情。
所以她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問:“您找我什麼事啊?”
褚翌道:“去馬車裏頭磨墨。”
“您要寫信啊?幹嘛不等晚上再寫?”雖是如此說,但她還是聽話的走向馬車。
褚翌隨後也上了車,褚琮正好經過,看見之後想起褚越之前說的:“九弟的火大是需要這麼一個人……”,微微淺笑。
又見衛甲跟衛乙護衛在旁,分明了然。
這三人都把褚翌想歪了。
褚翌雖有睡了隨安的心,但此時不合適,他還怕她鬧將起來,讓大家都曉得了,到時候被人看了笑話呢。
馬車裏頭隨安一邊磨墨一邊嘀咕:“方才怎麼沒看到六老爺?難不成他這次不回去?”
褚翌雖說了要寫信,卻還沒動,而是倚在車廂上看著她,也就回話道:“是,他留下。”
隨安剛才本是隨口一問,現在聽到他的話,突然想到褚越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留下,再一想這段日裏頭,他們處置的公文,頓時雙眼發亮。
褚翌輕聲一笑,他就知道她比一般人都聰明,且不同於其他人的渾渾噩噩。坐到她身邊,按了一下她的腦袋,提筆蘸墨寫信。
隨安見他沒打發自己走,剛開始還目不斜視,後來就忍不住伸頭過去看,發現他是寫給褚太尉跟老夫人的,至於內容,則說的是褚家不能與劉家為伍,還要擺明自己的立場,皇帝還活著,好好的做個忠臣就行了,雖然忠臣一般都襯托一些昏君。
他寫完,晾幹之後命隨安收進信封封口上了封泥。
送信的人已經等在外頭,隨安伸出頭去一看,竟是個熟人,原來護送她到栗州的護衛老李。
褚翌不著急下車,她縮回腦袋正好想起李鬆的事,連忙同褚翌說了:“一個同鄉……想投軍,可沒有門路……”又將李鬆走鏢被圍困栗州的事也說了,“他對您特別感激!特崇拜!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想投軍的吧。”
褚翌卻沒有一口應下,而是目光流轉,盯著她看了半晌,然後才慢吞吞的道:“你倒是說說怎麼個崇拜感激法?”
隨安瞪眼,說到崇拜,她立即想到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可用在這裏不合適,褚翌還活著呢,她要是敢說出來,估計見不到明天太陽的就是她了。
“呃,就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
她還在絞盡腦汁,褚翌卻突然生氣:“閉嘴!”
隨安不知哪裏說錯做錯,抿唇一縮。
褚翌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車廂裏頭的空氣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隨安這回是真不知緣由,連救個急的話也不知從何處下嘴。
褚翌卻也不用她問,眯著眼道:“你早先見了我不說,這會兒卻來說告,顯然是想等我心情好了,說不得就替你安排了你的小情郎是不是?”
隨安張嘴結舌,猛地抬頭磕磕巴巴的重複道:“小,小情,郎?”
褚翌卻陷入煩躁,自說自話道:“對了,你與他還是同鄉,那就是青梅竹馬了?”
隨安已經成了一隻隻懂重複的複讀機:“青梅,竹馬?!”
褚翌則是越想越生氣,一抬手就將她抓小雞似得抓過來,兩個人麵麵相看,目目相覷,距離不足十公分。
此刻的褚翌已經摘了頭盔,發絲微亂,眉頭緊繃,仿佛一張嘴就能噴火的龍。
距離實在太近,她幾乎都能感受到他麵頰肌肉上的怒氣,實在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過茫然,褚翌手下一鬆。
她立即後退,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但不敢拉的太遠。
褚翌向來睚眥必報,她這會兒一頭霧水,以後他要是想起來說不定要怎麼收拾她,這也就罷了,他萬一將這怒氣撒到李鬆身上,李鬆可就真冤枉了。
想到這,她越發的小心翼翼,輕聲問:“您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