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自然發現她的變化,忍不住一笑,別的小娘子別說一身戎裝了,就是看見個兵士,都能嚇得跟看見流氓一樣,到了她這裏,他覺得她都快要撲上去了,要是再放縱一下情感,她倒是很像個流氓。
他也就不問她怕不怕這樣的廢話,直接帶她去了主帥所在的高台,快到的時候沉聲囑咐:“老實待在下頭,若是敢出幺蛾子或者給老子丟人顯眼,吊起來抽。”
隨安隨口到了聲“好”。
跟在她身旁的衛甲跟衛乙頓時不好——實在沒想到,將軍跟隨安平日玩的這麼重口。
衛甲跟衛乙瑟瑟發抖,雙雙駐足,褚翌本應該帶著兩人上高台的,結果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上去了。
隨安疑惑,問衛甲:“你們不應該也上去嗎?”其他幾位已經落座的將軍身後都有自己的親兵。
衛甲一臉正義:“將軍一個人,氣勢完勝其他人。”用不著他們倆再上去了。
隨安就含笑看像台上,褚翌的身量高,現在已經超過了台上許多人,想想褚太尉跟老夫人,他這應該屬於基因突變。
站則長身鶴立,坐則挺拔如鍾,又有天生傲氣,叫人想起那句“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可以說與四五年前兩人初見時已經有了天壤之別。
那時她心裏還把他想成一個性格桀驁的小屁孩,而現在,他已經是大梁最年輕的少年將軍了。
相比之下,她的成長則不怎麼令人感到快活——從前,她覺得替人抄書,有一技之長,能賺錢養家,這已經是開金手指了,可褚翌這樣的,才算是金手指吧,就算目前還不能說他事業有成,可壯誌在胸,那疏闊情懷卻不是她能追的上的了。
說白了,她就是有點羨慕嫉妒了。
十分阿Q的自我安慰,要是在現代,她也能如此!
褚翌一直到犒軍結束才從椅子上起來,果然如衛甲所說,他一個人的氣勢絕對比得上其他將領,在這一點上,連褚越跟褚琮這樣的老將都比不了。
當晚他們幾人都留在軍營,犒軍的物資有些如豬牛羊肉等等,均被拿出來供將士們享用,褚翌也帶著隨安幾個圍著篝火坐下。
隨安在台下看他,他也看過她,此時兩個人坐在一起,褚翌便道:“你很喜歡軍中?”
隨安聞言眼中一亮,然而想到自己終是女子,在這個世道這種情懷並不見容,就道:“有一點。”
褚翌伸手用木棍撥弄了眼前的篝火,笑道:“你這一點應該是個很大的點。”
隨安一聽也忍不住笑,要不是過來這一回,她都快要將前世的種種都忘幹淨了。
曾經她也有理想,有情懷,有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褚越跟褚琮各自抱了兩壇酒過來。
隨安連忙站起來自發的讓位。
衛甲衛乙則將烤好的肥豬肉端了上來,趁機給隨安使眼色,叫她到一旁的一個小篝火那裏去。
那眼色正好使在褚翌眼前,褚翌就看了一眼隨安,道:“別亂跑。”這裏可都是男人,萬一碰上個喝多了的,出了事也沒地兒哭。
隨安忙點頭,然後就蹲在不遠處,看衛甲將篝火上烤著的肉拿下來,撒上調料跟鹽巴,然後切一塊放到她麵前的盤子裏頭。
衛甲奸笑:“我藏了一小壺酒。”
衛乙:“我也是。”
兩個人看著隨安。
隨安:“我不告狀。誰告密誰是小狗。”
三個人排成一排,正好背對褚翌等人,然後偷偷摸摸的將酒倒出來,兩小壺酒也才將將倒了三碗,衛甲傳授經驗:“咱們論理是不能喝酒的,免得將軍醉了,咱們也醉了,所以咱們就喝不醉人的桂花香,這酒不上頭,跟甜水似得。”
隨安先端起來喝一大口。
衛甲眼巴巴的瞅著她。
隨安眨了眨眼,重複道:“跟甜水似得。”然後一咧嘴:“好喝!”仰起頭咕嘟咕嘟喝了半碗。
衛甲跟衛乙高興了,讓著她吃肉。
褚翌聽見三個人的笑聲,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這三個人排排坐,如同站在一根樹枝上的三隻小鳥——讓人看了就想扔磚頭。
褚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衛甲跟衛乙都有數,她不會有事。”
褚翌翻了個白眼給他:“我跟八哥回去,你留在栗州。”
褚越一聽皺眉:“這是為何?”
褚翌歎氣:“你留下自然是為了栗州軍權。從前栗州華州一直被劉傾真把持,劉家勢大,不像咱們家,雖然父親戰功赫赫,祖上卻沒有根基。
父親明明立了不世之功,可班師回京後又得了多少待見,你們也不是沒看到過。蓋因父親兵權帥印交的太快,這樣雖可博得陛下一時好感,然而強將手中沒了兵權,就如老虎被拔了獠牙,更令從前一直追隨父親的將官灰心!”
褚越此時方才明白,連連點頭,但想著家中妻子,又忍不住開口:“讓老八留下,大不了過半年我來跟他換防。”
褚翌發現自己又想翻白眼,竭力忍住道:“八哥要回去成親,母親來信特意交代了,你不讓八哥回去,到時候拜堂你替八哥拜?”
褚越哆嗦:“不行,你六嫂會砍人的。”話雖這樣說,但從口氣中不難聽出他們夫妻感情十分要好。
褚翌就道:“你要是想六嫂,派人接六嫂過來不就成了?”
褚越不說話,去看褚琮,發現他已經喝多了,在傻樂,頓時鬱悶:“還是不成,你六嫂害臊,是不會來的。”
褚翌立時就想呸他,難不成隨安就不害臊了?
“你隻要答應,我自有辦法。”他仰起頭灌了一碗酒,覺得自己隱隱已經有些上頭,便將酒碗丟開到一旁。
褚越問:“你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這有什麼難得,就說你受了傷,這邊缺醫少藥無人照顧,到時候母親自然要打發人過來。旁的人哪裏有六嫂照顧的熨帖?自然要六嫂出馬的。”
褚越點頭:“此計可成。”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又抓起褚琮來,“天不早了,你的傷才好的七七八八,也早些回去歇著。”
褚翌叫了褚琮的親兵,先將褚琮扶回營帳,褚越從懷裏摸出一隻小酒囊,對褚翌伸了伸大拇指:“你很好,這個給你,以後家中咱們指著大哥,外頭就指著你了!呶,這可是南邊兒的好酒,叫春日一醉的,我自從得了,天天放在身上,沒舍得喝,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