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跟你相熟的人罵你一句難聽的話,你或許會暴起打他一頓或者用言語還擊,最不濟的慫種應該也能記恨他一番。
但要是天天挨罵,挨的習慣了,聽他的罵聲就覺得一切都沒變,相反,他要是和聲細語的,你反倒要懷疑他是不是被穿越了。
有人在敲門,隨安趁機過去開門。
話說剛才他們兩人進來,也不知誰幫他們把門關上的。
一個清秀的青年兵將端了一碗藥站在門外。
隨安歪頭看了他一眼,打了八十八分,其中顏值占了八十,麵部和善的表情占了八分,扣了十二分是因為他脖子伸得老長,分明是一副八卦樣。
褚翌則立即轉移戰火:“從前也沒見你他娘的進來之前先敲門!你以為本將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
隨安撇了撇嘴,罵人難道是很見得人的事?
她接過藥碗,還問了一句:“這是要給將軍用的?飯前喝麼?”
那親兵愣了一下才回神,連忙點頭道是。
隨安便端了藥碗往褚翌那邊過去,一邊走一邊吹氣:“哎呀,好燙好燙。”
褚翌盯著她端碗的手,一時忘記現在要罵什麼,等他決定繼續的時候,就聽她說道:“您身上還帶了傷,火氣怎麼那麼大?快消消氣,將身體養好了才是正經兒。”
褚翌感到親兵八卦的目光,立即狠瞪過去:“看什麼看,還不快滾!”
親兵連忙退出房間,出了門還“體貼”的把房門關上。
就有人站在遠處衝他招手,他走過去,立馬被人圍住,都是平日裏相熟的兄弟,有人問:“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在屋裏……?”
“顛鸞倒鳳”四個字雖然沒被那人說出口,可那話中未盡的含義,以及話尾那微微上挑的眉眼,簡直將這四個字的風流表現的淋漓盡致。
那人想著剛才聽到那管聲音,心中若悵然有失,含糊著搖頭:“沒,將軍在罵人呢。”
眾人俱都一抖。
將軍的毒舌,那可非同凡響,不是一般人能生受地。
另一個青衣小將突然嘿笑:“來個伺候將軍的人也好,管他是男是女呢,將軍有人服侍,咱們兄弟也能鬆一口氣啦!”
這倒是真的。
眾人一邊對新來的伺候將軍的這小子報以萬分同情,一邊轟然作鳥獸散。
屋裏隨安無所覺,她輕輕旋轉著碗沿,一邊吹氣,一邊勸道:“您在上京可不這樣,怎麼到了這邊,脾氣越發的大了,無人約束,也不知自己管束一下自己……”
褚翌黑著臉聽她絮叨,正要再噴她一頓,就聽她繼續道:“……怒傷肝,您又有傷在身,到時候受痛的還不是自個兒?我也沒法替你痛啊。”末了來了一句:“這藥好苦,聞著就苦。要不要吃個蜜餞果子之類的?裏頭能不能放點冰糖啊?”
說著,拿嘴唇試了試溫度,點了點頭道:“可以喝了。”將藥碗放到他麵前。
褚翌盯著她沾了一點湯藥的嘴唇看了一眼,沒有作聲,單手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隨安抿了唇瞅著他,她偶爾也想,當初怎麼沒穿成個男人,男人麼,有時候舉手投足做出來許多動作是很帥很帥地。
當然,褚翌這種,幻覺是很容易破滅的。
“你怎麼來了?”他放下碗,接過她遞上來的帕子擦了一下嘴角,卻發現她的唇角還有那藥汁子的痕跡,便又多了一分心不在焉,恨不能將她抓過來,按在身下,替她將那藥汁子擦了去!
我來是平息你的怨氣跟怒火,免得你繼續說些大逆不道的話,把褚太尉跟老夫人給嚇死。
“您是不知道,林姑娘可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偏李嬪傳出身孕之前,她在錦竹院亂吠,被我罵了一頓,算是撕破了臉,後頭我又借勢將她趕出褚府,把她得罪了個徹底,哎!誰想到李嬪娘娘肚子這麼爭氣,我也就隻能自愧自己人不如雞了……還望將軍收留庇佑一陣子。”
褚翌垂著眉,很久沒有作聲,就在隨安懷疑他或許已經睡著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句:“你是我什麼人,讓我庇護你?”
心如死灰不過爾爾,萬箭穿心才是最痛地!
一千個我糙都不能形容的心情,他不庇護她,那當初誰特麼一個勁的拿一日為奴終生為奴來要挾她的?
褚翌說完沒見她反駁,撩起眼皮瞥了她一下,見她垂著眼簾一動不動,臉上帶了一種類似茫然失措的東西,就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說的有點過分啊。
就在他胡思亂想準備著說句什麼挽回一下的時候,她上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拿桌上的藥碗,輕聲道:“我把碗拿出去。”
猛然間,褚翌手比心快的抓住她的手腕,顧不得自己的語調不正常,用極快的語氣道:“既然來了,就好好住幾日,等我養好了再帶你回去。”
隨安手已經抓到了碗,她不看他,隻是低聲“嗯”了一聲,目光落在褚翌抓自己的手上。
褚翌悻悻的將手收了回去,看著她“蕭瑟”的轉身,出門……
我說那句話,是想惹你生氣的,不是惹你傷心的。
他默默的想。
隨安出了門,剛才送藥的八十八名親兵就在門外不遠,看見她立即走上前,笑著道:“把碗交給我就行了。”
隨安微微一笑,“我叫褚隨安。您怎麼稱呼?”
親兵一聽她姓褚,立即將她想成了褚家的家生子,聽她的聲音,隻覺得心裏軟軟毛毛的,連忙道:“我是將軍的親兵,你叫我衛甲好了,還有個衛乙,他去廚房取中午飯去了。”
隨安點頭表示知道,又問:“跟我一同過來的那些人……”
“噢,他們也都安頓下來了,你要見他們嗎?”衛甲很熱心,雙眼巴巴的看著她,像是遇到一種奇怪的還比較萌的小動物。
隨安看了看褚翌的屋子,抿唇想了想道:“你能給我帶路嗎?或者找個人給我帶路也行,我想去看看他們。”她的行李還在李頭兒那裏。想著衛甲或許要片刻不離的伺候褚翌,她又道:“麻煩你給我找個人帶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衛甲在軍中見慣了糙漢子,這會兒來一個細膩到像姑娘一樣的清雋小廝,心都軟萌軟萌,他一點也不想讓別人跟隨安接觸,他想獨占這種感覺。
於是他咬了一下唇角,笑著道:“既然用不多大一會兒,我陪你去好了。”
發現手裏還拿著藥碗,連忙背到身後,空出另一隻手指了前頭的路:“往這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