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往身後看了看,沒發現追來的人,可既然褚翌都這樣說了,她也不敢大意,架著褚翌的那隻好胳膊先站了起來。
褚翌現在已經很確定自己沒死,便重新提起力氣,搖搖晃晃的扶在她的肩頭,試了幾次終於爬了起來。
馬車離他們距離有十來步,可剛走了兩步褚翌就挪不動了,幾乎全壓在隨安身上。
隨安一咬牙,蹲下身。
褚翌的胳膊沒了著落,又見她一下子矮了下去,然後就見她雙手圈住他的大腿試圖抱他起來……
結果自然是抱不動,褚翌雖然瘦,可他個頭高挑,肉不少。
隨安抱了三次,吃奶的勁使出來也沒抱動,卻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
她仰起頭,卻見他眯著眼,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雖然嗓子裏頭全是血腥味,可褚翌還是忍不住的罵了一句:“不自量力。”
隻不過這罵聲極低,就像在嘴裏呢喃一般。
也幸虧隨安沒聽見,要是聽見非得把他就地扔了不可。
褚翌吃力的轉了轉頭,然後吩咐:“把馬車,拉過來。”
隨安“噢”了一聲,把他的馬牽過來,讓他拿著韁繩靠在馬腹上,然後擦了一把汗,小跑著把自己的馬車弄了過來。
還沒到跟前,褚翌的馬就顛顛的跑過來了,一個勁的往馬車上的母馬身上湊……
褚翌覺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隨安一時沒反應過來,等明白之後,頓時無語。
她現在最怕的不是別的,是這兩匹馬拋下他們私奔而去……
好在母馬比較矜持,雖有些扭捏,但好歹讓她拉著走到褚翌身旁。
褚翌的公馬也跟了過來,是的,隨安很確定這是一匹公馬,且是一匹進入了發情期的公馬,不僅因為異性相吸,還因為要是同性,陌生人之間不會一上來就親人,那兩匹陌生的母馬一見麵也不會就互相親吻……
公馬噴了噴氣,又討好的低下頭,看樣子想吻母馬,母馬則害羞的偏了偏頭。
隨安的嘴抖了兩下,要不是時機不對,她真想問問褚翌眼睛疼不,反正她是立即垂下頭,努力保持不抖,像做錯事的是她一樣,將褚翌扶上了馬車。
褚翌躺在馬車上,眼睛一抬就能看見兩條甩來甩去甩的歡快幸福的馬尾巴,幹脆閉上眼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隨安牽著馬車往莊子裏頭走,眼睛離開褚翌才想起自己的情況不容樂觀。
這莊子可是王家的莊子,王家又是褚翌的外家,這一個弄不好她就能兩麵不是人。
想到這裏,她頓時眼含羨慕的看了一眼褚翌的坐騎。
主子都蒙受危難了,還歡歡喜喜的勾搭異性,也沒讓主子暴跳如雷,這才是主子們真愛吧。
相反,她這種雞肋,活兒不少做,稍微幹點壞事就遭主子惦記不忘……
真是人比馬,氣死人。
莊子上正值中午,家家戶戶炊煙升起,虧得沒人在外頭走動,隨安這才順利的將人拉回自己暫住的小院子裏頭。
隨安停住馬車,先將車轅擱在石頭桌上,然後解開套在馬身上的繩索,把兩匹馬綁到一棵樹上。
年輕無極限,在褚翌身上充分的證明了這一句話,隨安把馬籠頭解下來的時候,他已經扶著馬車邊上的橫木坐了起來。
隨安扶著他進了屋。
褚翌打量了一下,明暗三間屋,中間南窗下擺了一張榻,另有幾件家具,看上去古樸整齊。
隨安扶著他往東邊走,東屋裏有一張小巧的拔步床。
讓他坐在床邊之後,她任勞任怨的幫他除了鞋子,上衣已經沒法穿了,上頭還帶著箭。
“先給您請大夫還是送您回上京?”
她這樣問,就是想提醒褚翌,後頭有追兵,就不要質問她那些有的沒的了,抓緊時間辦正事要緊。
可惜不知褚翌壓根沒聽出來,還是聽出來了也不想回答,反而問道:“這是哪裏?”
隨安臉上閃過掙紮,轉身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這是我暫時落腳的一個莊子,剛才進來的時候沒發現官道上有人,這裏還算安全。”
褚翌垂眉,就著她的手默不作聲的喝了一杯水,濃長的睫毛蓋住眼中幽深雙眸。
他已經聽出她話裏回避的內容,可他現在就是那落架的鳳凰,若是強自追究起來,萬一隨安鬧的動靜大了,他雖然自忖能製住她,可讓他這樣一人再返回上京卻是不能了。馬跑出靈隱寺一個時辰後他才發現跑到了相反的方向上。本應該往南跑進上京,現在一路往北,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方了。若是當時返回,無異於自投羅網,所以他才縱馬繼續前行。
吞咽的動作微微牽扯到肌肉,額頭的汗珠重新冒了出來,隨安口氣急了起來:“不行,您這樣就算回上京,也得先把箭頭拔出來。”她一激動,口氣就強硬了起來。
褚翌反倒放了心:“我的馬背上的褡褳裏頭應該有傷藥,你把東西拿過來,我自己取出來。”
箭頭上有倒鉤,不能硬拔,要把箭頭挖出來。
隨安又跑到外頭,公馬的樣子簡直不忍直視,她端了一盆水放在樹下,讓兩匹馬都喝點水,然後飛快的將馬背上的油布袋子取了下來,又一溜煙的跑回屋裏。
幸虧這院子是她一個人住,當初特意跟莊頭要的,為的是抄書的時候沒人打擾,沒想到此時倒是便宜了她。
把褡褳放下後,她看了看,從外頭搬了一張桌子過來,又將屋外頭的紅泥小爐抱進來,重新燒上熱水。
褚翌閉了閉眼,吩咐:“幫我把衣裳脫了。”他要積聚力氣以備待會挖出箭頭。
箭頭穿透了衣裳,“直接剪開扔掉。”
隨安猶豫:“我這裏沒有您能穿的衣裳,還是我一會兒出去借一身?”
褚翌看她一眼,“外衣不能要了,那群人看見我的衣裳,說不定能認出我來。”
隨安不再心疼衣料,拿了剪子直接把箭頭那裏剪開:“那我燒掉去吧?”這種泥血混合的衣裳,洗也不好洗。
褚翌點頭,她忙拿起來放到一邊,然後又在他裏衣肩頭那裏剪出一個大圓,把裏衣也脫了下來。
一邊忙活,一邊琢磨自己早先從上京出來的時候的棉襖倒是極為肥大,就是不知道褚翌嫌不嫌,又覺得自己這是鹹吃蘿卜淡操心,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管嫌不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