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仔細一想,就明白自己上了當,其實也不是上當,隨安在這裏肯定沒法好好沐浴,但就像今天這樣用水擦拭還是能做的,所以身上根本不會餿。
隨安悶了好久沒發現動靜,抬頭一看,褚翌竟然又坐了她身邊。
她一抬頭,正好挨了他一個爆栗子:“竟敢拿話哄我。”
隨安嘿嘿一笑,她可不想在這裏跟他討論洗不洗澡的話題,連忙道:“您怎麼過來了?這地方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您還是快回去吧。”
褚翌偏不,將她往裏推了推:“你往裏點,我要躺躺。”
“錦竹院的床多舒服……”隨安自動消音,噘著嘴不滿的挪了兩下。
褚翌看著她的身子往裏扭動,越發的覺得她像一條蟲,等她空出的位置差不多了,便拽下鬥篷翻身躺下,並體貼的將鬥篷蓋在兩個人身上:“對你好吧?我知道你肖想我的鬥篷好久了。”
隨安:“……”
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有氣無力的問:“您過來幹什麼啊?這裏住著的都是病人。”趕緊回去吧。
褚翌將雙手放到腦後,不理她的話:“今兒高興,過來看看你。”
隨安隻好順著他的話問:“什麼事兒叫您這麼高興?是太爺的風寒好了?還是因為陛下來探望太爺,您心裏高興?”
褚翌但笑不語,隨安知道他的性子,這時候若是不好聲好氣的哄著問出來,他一定在別的地方給你找別扭,隻好直起身子看著他笑問:“您跟我說說唄?”
褚翌見兩個人許久沒見隨安都沒跟他見外,心裏仿佛被蜜水打濕了,更加堅定的不說,一直等到隨安伸手推了他兩下,他才看著她的手道:“沒大沒小,竟敢推爺。”
目光落到她臉上,一箭穿心:“這才幾日的功夫,你就能把自己瘦的尖嘴猴腮的!”
隨安默默接下他這一箭,舒坦日子過久了,忘記他的毒舌,這不防毒小盾牌一時拿晚了就遭了毒手。
“您過來就是專門為了嘲笑我一頓啊?”
“行了。”他伸手把她的腦袋重新按回枕頭上,然後悠悠的說道:“小李氏,就是林太太的妹子,進宮當宮女去了。”
隨安一愣,半晌回神:“她見著陛下了?不對,是陛下看上她了?她故意的?”
褚翌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小李氏這事在府裏被禁言,所以他很確定隨安沒聽說過。他隻說了一句,她就能推理出來,沒有辜負他對她這份另眼相看。
隨安頗有點兒無語,還有一點對小李氏的佩服,這種勇氣不是人人都有的。
不過人各有誌,有人喜歡靠雙手努力生活,有人則喜歡或者說妄想著不勞而獲。
褚翌侍疾,睡了好幾天地,這會兒躺在床上,褥子被子都在身下,就開始打盹。
隨安忙推他:“您在這兒睡,夜裏好冷的,小心著涼。”
褚翌側臉看著她,眸子像含了一層霧氣,嘟囔著問:“你好了沒有,還疼不疼?”說著突然伸手把胳膊搭到她腰身上。
隨安毛骨悚然,反射性的就把他的胳膊拿開。
這姿勢太曖昧了。
褚翌剛要皺眉,卻發現隨安不敢看他,而是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雖然遮住她眼中情緒,然而她的耳朵卻漸漸變紅,繼而越來越紅,最後燒上臉頰。
褚翌的手就動了動,心裏很想再攬她一下子,卻又不知為何不大敢了。
他幹脆又仰頭躺下,而後轉著頭看這屋裏布置。空蕩蕩的,有的地方牆皮剝落,虧的這是冬天,要是夏天,還不得招蟲子?這樣的屋子,他還是頭一次見,就是跟著父親在軍中,住的營帳也比這個強。
明兒打發人來把她挪回去。可是挪到哪裏呢?小李氏進宮,林家的腰板肯定要直一陣子,書房小院雖然好,卻緊挨著林家院子,又許久沒有住人,不如幹脆挪到錦竹院好了,正好今天晚上回去,叫人給她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或者幹脆就住在自己屋裏。
一想到這裏,褚翌的心就滾燙滾燙。
這地方實在不是個人住的,還是接回去的好,縱然隨安肯吃苦,那也還得問過他這個主子願不願意她吃苦呢……
譬如那些好馬,也是隻有一個主子,並不是隨便誰想騎就給騎的……
隨安這邊剛把心驚跟羞臊壓下去,就看見褚翌紅得臉頰似火燒。
她心裏默默吐了一口血,深覺這樣下去不行,今年倒春寒這麼厲害,看褚翌的樣子卻有點想要發春啊,萬一自己給他啃了,對他來說也就是蚊子咬人一口,可對她,那可是整個前途都定下來再無轉圜了。
想到這裏連忙揉了揉臉,一本正經的咳嗽一聲,然後再小心翼翼的問:“我們倆這樣,像不像兩隻蛤蟆?”
褚翌:“噗……”
什麼情思,什麼旖旎,也被這“兩隻蛤蟆”給衝的無影無蹤了。
惱羞成怒的後果就是,褚翌伸手照著她後腦勺直接來了一下子罵道:“才出來幾日,就俗成這樣,連蛤蟆也說的出口!”卻把自己剛才說得倒是忘記了。
隨安被他打到枕頭裏頭,哎呦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褚翌氣得無話可說,目光落在她的腮上,隻覺得白皙如煮熟剛剝開的雞蛋,不,比雞蛋看著更透亮,若是染上紅潤,則如初綻的芙蓉,可惜他從前隻愛武裝,不愛紅妝,也沒用更好的比喻用在此地,不免生出些個“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扼腕。
隨安幹脆使勁推了他一下:“您快說啊,隻小李氏進宮,您還沒這麼高興,還有什麼事兒?”
褚翌不答反問:“你覺得林頌鸞此人怎樣?”
“不怎麼樣。”隨安飛快道。
褚翌悠哉的翹起腿:“可不就是這個不怎麼樣,你說林先生知道陛下要過來,沒告訴自己的親閨女,卻告訴了自己的小姨子,林頌鸞要是知道了……”
隨安支撐起身子看褚翌。
褚翌被她看的渾身都不自在,悻悻的放下腿,沒甚麼底氣的問道:“幹嘛?”
這話問的,隨安壓下心裏那一團“汙”,正兒八經的表揚他:“攻人攻心,您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