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城心裏突然一沉,等不及電梯,直接跑步上了16樓。
正值年關,來這裏的人並不多,值班室裏隻有一位百無聊賴的小護士正在那裏滑著手機。一看見有人急匆匆地跑進來,她不緊不慢地瞟了他一眼,問道:“幹嘛啊?”
他喘息未定,急切地問:“剛才,剛才那個女人來做什麼?”
“哪個女人啊?”
“就個子高高,皮膚很白的……”
小護士被他的描述煩到,本來應該是挺清淨的年前值班,誰知道今天會突然來了一列緊急流產的,心情本來就不好,再被蕭城這樣著急忙慌地一鬧,心情自然更不好。不等他說完,她就懶散地回道:“這裏是人流手術室!來這裏能做什麼?你以為她還能來這裏保胎啊?當然是做人流啊!”
一瞬間,蕭城隻覺天旋地轉,腳步趔趄了幾次。顧不得等電梯,直接從16樓沿樓梯往下跑,等他追到樓下,正看見蘇清妍被楊牡丹扶著上了李延朗的保姆車……
擔心她的手指會發炎,楊牡丹想留蘇清妍在錦洲住,可是小西一個人在店裏害怕,蘇清妍吃過晚飯就又回到了店裏。
小西忙了一天,蘇清妍催她早點去樓上休息了。明天有幾個單子要發,她關了店門,趁著夜裏安靜,坐在工作台前修剪著花束,打包裝,寫禮卡。
正忙著,店門卻被“啪啪”地拍響。
“蘇清妍,蘇清妍,你給我開門,你給我開門……”
是蕭城的聲音。她擔心他會吵到小西,連忙開了門。
室外寒冷的空氣攜裹著一陣酒氣撲麵而來,她不由往後一退,蕭城已經踉踉蹌蹌地衝了進來,跌坐在門邊的沙發上。
蘇清妍轉身關了門,倒了一杯熱水給他,冷冷地問道:“怎麼喝成這樣?”
他剛才砸門砸得響,進來以後卻分外安靜,靠在沙發背上,也不去接她遞過來的水,冷冽的目光就那麼看著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最後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她陌生而又危險的目光讓她感到害怕,她把水杯放在他的手側,就走回去,佯裝鎮靜地繼續修剪她的花束。
“蘇清妍……”
“啊……”
他啞著嗓子叫她,她一驚,手裏的剪刀差點掉了。
“你怕我什麼?”
他霍地站起來,腳步趔趄卻滿目怒火地走了過來。蘇清妍下意識地拿起桌子上的那把小剪刀就護在了身前。
這個舉動徹底把蕭城激怒。他不肯相信地看著她,唇角牙痛般抽動了一下,伸手就把她的剪刀奪了過去,丟在了地上。再一個大力拉扯,她就硬生生地撞進了他的懷裏。他托住她的頭,吻就鋪天蓋地般壓了下來。這已經不能被稱之為吻了,更像是撕咬,泄憤一般的撕咬。
起初,她還有力氣推他打他,漸漸地,那種溺水般的窒息和眩暈襲來,讓她的四肢綿軟無力,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卻再也沒了推他的力氣。在蕭城泄恨一般的親吻下,她更像是一根藤蔓,如果沒有他的身體做支撐,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蕭城,疼……”
這囈語般的低聲求饒,終是喚醒了他殘存的一點理智。他放開她,她像一根被折斷的蘆葦般萎落在地板上。他伸手想要抱起她,可是想起在醫院裏看到的那一幕,心裏卻隻剩下了怨和恨。
他重又坐回沙發裏,垂首看著她說:“為什麼要這麼狠心?為什麼?你把我的努力當什麼?你跟我約定過,不要誤會,要解釋!我解釋了,我也努力了,你為什麼就是活在自己高潔的自尊裏不肯出來?為此,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你殺死了我們的愛情,你殺死了我關於美好生活的一切幻想。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為什麼?”
蘇清妍的頭昏昏沉沉,此時他的話,她更是一句也理解不了。
她無力地問:“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我沒有……”
蕭城憤怒地看著她,“那你告訴我,你今天去醫院幹什麼?”
“我,我,我手上紮了刺,去找醫生撥刺……”
蕭城突然笑起來,“你什麼時候這麼嬌氣了?以前你割破了手指還可以為我煮粥,現在卻為了撥一根刺,由情人陪著,由媽媽陪著,坐著保姆車勞師動眾去醫院隻為去撥一根刺?”
蘇清妍伸手牽住他的褲腳,“蕭城,你喝醉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你酒醒了我們再談好不好?”
他一揮手,厭惡地推開她,“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還有什麼?除了懷疑,我們之間還有什麼?”
蘇清妍跌回到地板上,雖然他的話很難聽,可是她卻不能怪他,他懷疑她,而她不是也在懷疑他嗎?
蕭城起身要走,突然看到門口蘭花架上的那盆蘭草,他記得,那是她在駝峰山挖來的那株,當初細小病弱的小苗苗,在她的細心照料下,已經顯出油亮的深綠色。對一株草尚且這般用心,她為什麼就不能把耐心稍稍分一點在他們的感情上呢?
這株蘭草上麵原本有著他們最美好的回憶,那時候,他以為,她是可以跟他同甘共苦的,沒想到,世間的風也平了浪也靜了,心裏的風浪卻剛剛掀起。
此時再看這株蘭草,刺眼又紮心,是個完全不應該的存在。蕭城舉起那盆蘭草,狠狠地就摔在了地上。
蘇清妍的心跟著猛地一抽,仿佛摔在地上的不是花盆,而是她的心。
他頭都沒回,冷冷地說了一句,“好了,都結束了。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從今往後,再不要從我的麵前出現。”
他走了,蘇清妍低頭看著地板上那摔碎的花盆,那一地的泥土,以及躺在這一片狼藉之中的那株蘭草,隻感覺他來時像一場夢,走時也像一場夢。來去匆匆,拖泥帶水的一場夢。
那株蘭草,用了兩個月的心血滋養,已經生出了兩條白胖胖的根須。她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找出一隻紫砂盆,重又把它栽好。慢慢地給它澆著水,突然就哭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