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怎麼了？”
他拿開她想要遮掩的手，問她。
“哦，開車碰了一下，快好了……”
他看著她，臉慢慢低下來，像是被陽光照耀著，蘇清妍不由就閉上了眼睛，他的吻落在她的左眼眼瞼上，很輕，很溫柔。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
蘇清妍眨眨眼睛就要推他，“幹嘛？又來招惹我？醫生說這幾天我不能流淚的……”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問：“準備什麼時候回去？A市三院眼科比較好……”
“我不要回去了。你看那一塊地，那是我家的，我本來都規劃好要利用起來的，計劃被你打亂，現在又荒了……”
“又想回來種紅薯？”他握住她的肩，很著急地問。
她故意點點頭，認真地說：“嗯，種紅薯或者建苗圃，都應該不錯。”
“為了躲我？”他突然問。
本來是隨口說說的，這一下被直戳心事，蘇清妍不由有些慌，“哪裏有……”
“清妍，雖然我不知道你對我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我知道，如果是為了躲我你才回來種紅薯，你付出的代價實在有點大。”
蘇清妍低頭沉默，這個人，自己在他麵前好像就沒有什麼隱私可言。
“阿姨那麼辛苦把你培養出來，應該不是為了讓你回來繼續種地；你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考下了注會證書，應該也不是為了回家種紅薯不再需要聘請會計。姚興現在是義縣倉庫的主管，吳麗芳和老孟暫時分擔了他的工作，吳麗芳的一部分工作給了胡生生。我現在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做出納。可以種紅薯的人還有很多，而我這裏，除了你，再沒有其他人選。”
讀書時，學到關於革命烈士的文章時，蘇清妍總想，關鍵時刻自己也可以為了祖國為了人民，哪怕犧牲也會立場堅定不動搖的。現在看來，能讓自己保持堅定革命立場的人，一定不是簫城。
他那一句“除了你，再沒有其他人選”，就讓她從心裏願意為之放棄一切。
“姚主管去了義縣？我以為你會開除他！”蘇清妍說。
“義縣的事，他也有責任，這次屬於戴罪立功。開除他？無異於我助了別人一臂之力，讓他徹底投向別人的懷抱。這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是他的初衷。他其實一直在想辦法彌補自己的過錯，這一次，如果不是他提供的消息，我也不敢放那一把火。”
蘇清妍望著他，眨了一下眼睛，沒有過多驚訝，隻有疑竇頓開的釋然。
蕭城低頭看著她，問：“你早就知道？”
“不是，我是剛剛知道的。之前隻是懷疑。”
“懷疑什麼？”
“所有事情的發生、人員的安排太恰到好處。”
簫城一笑，“不，除了你。”
“嗯，我也覺得我應該是個意外。因為我想不出你安排我去義縣的原因。”
“姚興替我和你想好了。我需要一個能發現問題又敢說出問題的人，以掩蓋我放這把火的目的。開始，我隻有姚興這一個人選。姚興也想為蕭氏出這把力，可是他也忌憚著某個人的勢力。他和我都不想把那個人完全激怒，所以，他恰到好處地出了車禍，而你……”
簫城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清妍一眼，才又說：“姚興知道我一直想把你提升為HE的出納，所以他把這次立功的機會給了你，為我說服董事會加了一個籌碼。”
“我這算是立功嗎？”
“張總一直很認可你。前幾天的董事會上，有他為你說話，不是立功也是立功了。”
蘇清妍恍然，“所以，去義縣的那天晚上，你臨時決定讓張副總跟我們一起去義縣，幫我做見證？”
“姚興犧牲了自己一條腿來成全你我，我應該把細節做到完美。”
“在義縣時，你故意讓我查那些其實你都了然的賬頁，就是等我發現問題嗎？”
“不全是為了你。我也在給鄭勇反應的時間，他沒想到我會到場，當時還沒做準備，需要到場的人都還沒到。所以我派他去門口守著，為的是方便他跟外麵聯係。我要的是甕中捉鱉，人贓俱獲。”
“我當時沒想到你會報警。”蘇清妍說。
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她依然心有餘悸。
蕭城看著她，微微一笑，“鄭勇也量我不敢報警。可是，肌膚生了瘡，忍不了剜瘡的那點痛，還怎麼保命？”
“燒掉的那批貨是什麼？”蘇清妍問。
“包裝箱下麵是回絲，上麵是一些等外品。鄭勇很聰明，用爛紙騙不過他。”
蘇清妍點點頭，怪不得現場有那麼濃的羊絨羊毛燃燒產生的焦臭味。
除掉了鄭勇，解除了蕭氏的一個大隱患，蘇清妍從中體會到的卻是更深的擔憂：蕭氏繼承人，HE總經理，看似呼風喚雨的身份，卻有著這麼多的羈絆和無奈。林語琴和蕭城這對母子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心結呢？
兩個人並肩向前走著，蕭城突然在一棵高大的白楊樹前停住了腳步，抬頭望著那高直的樹幹，突脫口而出，“這棵樹長這麼高了？”
蘇清妍心裏一驚，抬頭看他，他卻又不動聲色地把目光移開，繼續向前走著，說：“白楊樹總是這樣又高又直的，顯得很精神！”
蘇清妍望著他寬闊的肩背，突然想起，已經有好久沒再見過他的那隻隨身的筆記本了，他也好久都沒有再跟她提起任何關於過去的那些記憶碎片了。是他忘了？還是已經決定不再執著下去？
“蕭城……”
“嗯！”
“之前的那個一年之約，還算數嗎？”蘇清妍小聲地問他。
他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她，說：“是有了一些變化，可是，如果你想繼續下去，我可以，配合。”
他的語氣裏，有些不情願。一年，才隻過去了四個月，還有八個月，他怕自己會沒有耐心再等下去。
蘇清妍輕輕點點頭，說：“那好，還有八個月，在這段時間裏，我跟你，除了工作上不可避免的接觸，其他的一切交往，必須結束。”
“好。那八個月以後呢？”蕭城問她。
蘇清妍低一低頭，再把目光望向遠處，輕聲說：“八個月以後再看你的想法，如果，你想談一場戀愛，而又暫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可以跟你一起……”
蕭城認真地看著她，眼睛裏滿滿都是笑意，他問她，“你說的必須結束的一切交往，是包括哪些？親親，抱抱都不可以了嗎？”
蘇清妍一陣臉紅，低頭小聲說：“是的，都不可以。也不可以隻有兩個人在一起，更不可以來這裏找我……”
蕭城看一眼空曠的田野，突然伸出手臂把她抱進了懷裏。
蘇清妍一驚，推著他說：“剛說過的，怎麼又反悔？”
“隻抱一下，”他收緊手臂，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頭發，在她耳邊低語：“我的寒冬即將來臨，入冬前這是我唯一可以儲存的食物了。”
蘇清妍不解，抬頭問他，“你說什麼？”
他看著她笑，“這個擁抱，留作以後我想你時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