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
蘇清妍很驚訝，林素蕊竟然知道自己的住址，而且還深夜上門。
林素蕊揭掉頭上罩著的長風衣的大帽子，一頭黑直長發如瀑布般垂在肩頭，她衝她一笑，“怎麼，不歡迎嗎？”
“哦，不是，不是，您請進！”
林素蕊徑直邁步進來。她身體不好，秉性怕冷，上次見她的時候，才剛入秋已經穿上了羊絨衫，這一次，她穿得依然比較厚，白色高領衫，煙灰色長款開司米大衣。
她略微打量了一眼這個狹小卻整潔溫馨的小客廳，自然隨意地在一張小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的目光移到蘇清妍的臉上，眼角眉梢雖然是微微含笑的，卻好似還帶著些室外的涼涼秋意，像秋菊盛開時秋晨的空氣，微甜，卻也涼冽。
蘇清妍連忙把陽台上橫倒的那隻拖把提起來，拿進了衛生間。
“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來，沒來得及收拾……”
林素蕊恬然一笑，“道歉的應該是我，不請自來，打擾了你休息，很是沒有禮貌！”
蘇清妍連忙說：“沒有，沒有，我平時睡得就晚，沒有打擾到我。”
林素蕊歉然一笑，又說：“那我隻好打擾到底了！可以幫我倒一杯熱茶嗎？夜有些涼……”
“哦，好的，好的，林小姐您稍等！”
林素蕊確實感到有些冷。她是從醫院偷偷溜出來的，在外麵等了好久才打到車，因為不熟悉路，下了車又走了好遠才找到蘇清妍的住處，所以，此刻她的手腳都是冰涼的。
她一邊搓著手，一邊打量著這小小的客廳。
麵積不過二十平，小小的陽台上，滿是花木，一隻小巧舒適的藤椅上斜斜搭著一條小絨毯。家具簡單，原木色的茶幾，布藝小沙發，電視牆的位置有一隻書架，插滿了各種書籍，書架上方一隻黑釉色的瓷罐被打了兩個眼，拿一根麻繩穿了掛在牆上，養了一株宛轉的綠蘿。
蘇清妍很快端了一杯熱奶茶過來，林素蕊說著感謝接過來，把杯身握在手裏取暖。
遞杯子時，蘇清妍觸碰到林素蕊的指尖，冰冷異常，不知怎地，這讓她心裏徒增了一陣憐惜。她轉身回廚房，又取來一小碟抹茶曲奇。
“我今天下午烤好的，可以配奶茶。”
林素蕊微笑著說：“謝謝你了！坐下來吧，我想跟你說說話。”
如果不是因為蕭城，這樣寒意津津的夜，這樣香醇的奶茶，這樣幽靜淑婉的女孩，兩個人真的可以好好聊聊。可是，林素蕊心裏知道，這注定不會是一次風平浪靜的談話。
林素蕊先喝了兩口奶茶，自覺身子漸漸暖起來，有了談起陳年舊事的力氣，才緩緩開了口。
“你這裏真好！安靜溫馨，怪不得蕭城會這麼喜歡跟你在一起！”
林素蕊的話讓蘇清妍的臉頰微微一紅，她低聲答道：“蕭城並沒有來過我這裏。”
林素蕊微微一怔，隨後淺淺一笑，說：“人總是不能滿足的，生活中缺少什麼，就會孜孜地去尋求什麼。也許是因為風浪看多了，蕭城才會那麼向往你營造出的這份雲淡風輕。”
說到這裏，她突然停頓了一下，緩緩咽下一口熱茶，語氣幽幽地說：“可是，你這裏風清水暖，他那裏卻狂風暴雨！”
蘇清妍端著奶茶杯的手指不禁收緊，指節都顯出了微微的白色，她問：“蕭城，他怎麼了？”
林素蕊看她一眼，夾一塊方糖丟進杯子裏，那硬粒的糖塊碰到杯沿，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她拿茶匙輕輕攪動著奶茶，垂著眼睫，語氣很輕，內容卻足可讓蘇清妍驚心動魄。
“我把要跟蕭城解除婚約的事情告訴給了姑姑和姑父。姑父暴怒，大罵蕭城不仁義，不該在我病中提解除婚約的事。雖然蕭城始終不肯承認，姑父還是認準了是因為你，蕭城才要跟我解除婚約。所以這幾天他一直被拘在家裏，就連辦公都是在怡園進行的。”
蕭城之前跟蘇清妍說過，等林素蕊的病好了，他才會向父母提起解除婚約的事。現在，林素蕊才入院兩天，正是各項檢查密集進行的時候，也正是讓雙方老人揪心的時候，她選擇這樣的時機提這樣的事情，顯然是別有用心。
“林小姐之前是答應過蕭城的，等病好之後才會提起那件事。”蘇清妍說。
林素蕊抬眸，看著她說：“等我的病好？如果我的病永遠都好不了呢？”
“林小姐得的到底是什麼病？”蘇清妍問。
林素蕊微微一笑，撫著胸口，說：“心病！如果查得出實質性的病痛那是最好，查不出，也可以判一個疑病症。左右說，這都屬於心病！”
蘇清妍冷冷看著她，“可是，你的病因並不是蕭城，憑什麼就要他來做你的心藥？”
林素蕊微微一怔，把臉埋下來，捧著奶茶杯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你早就知道對嗎？你明知道那晚那個人並不是蕭城，對嗎？”蘇清妍說。
林素蕊依然沒有說話。
“你利用了蕭城對你的情義，你裝了半年的瘋，實施了兩次未遂的自殺，逼蕭城跟你訂了婚。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卻讓他為此背負了六年的罵名！”
林素蕊輕輕搖著頭，眼淚滴落進奶茶裏。她放下杯子，把臉埋進手裏，終是哭了出來。
她的哭聲很低很細，壓抑著的悲咽比嚎啕痛苦更讓人心裏難受。
等她哭到渾身發軟，靠在沙發上大口呼吸時，蘇清妍把紙巾盒遞了過去。她接了，默默擦著眼淚，聲音低緩而又決絕，“蘇清妍，我的命不會太長！我把自己生命的終點設在了蕭城查出真相的那一天。所以，你急什麼？”
她抬起眼睛冷冷盯住了蘇清妍，她眼睛發紅，眼神冷劣，比她的話更讓人脊背發涼。
蘇清妍穩了穩情緒，看著她說：“前段時間，蕭城突然停止了對那件事的追查。她開除了邢思思，斷掉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他有了顧忌，應該是你向他暗示了什麼吧？”
林素蕊低頭不語，許久，冷冷一笑，“投鼠忌器這個成語你應該聽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