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的刹車聲響起，斑馬線前的汽車喇叭聲響成一片。
章正秀探著脖子向前方看了看，回頭笑著說：“我好像看見蘇清妍了。”
跟吳姐分手後，蘇清妍沒有去乘公交車，她想一個人走走。
街上人和車依然很多，空氣中都是燒烤和啤酒的氣味，城市沒有因為夜的降臨而安靜。
這就是城市的夜了，不是白天繁華的延續，而是另一種熱鬧的開始。
被嚇呆了的蘇清妍，剛發現那個惹禍的人原來是自己，她不停地向車主道著歉，在一片罵聲中跳上了人行道。
撫一撫急速跳動的心髒，心想：“傻X就傻X吧，幸好胳膊腿還在。”，
剛想轉身繼續走路，胳膊卻突然被人捉住。
“走路不看紅綠燈的嗎？著急去做什麼？”
蕭城的怒氣抑製不住。
“嗯……”
蘇清妍的胳膊被他弄疼了，不覺叫了一聲。
蕭城這才發現自己手勁大了，趕緊鬆開了手。
“還是這麼迷糊！剛才多危險！有什麼著急的事情？”
“我，我……”蘇清妍努力找著借口，總不能說剛才是因為想他，才沒看見紅綠燈吧！
蕭城看著她囧的小臉都紅了，不由就牽住她的手，軟下了口氣，“怎麼一個人在這裏逛？”
“下班沒事，隨便逛逛。”
蘇清妍邊說，邊把手從他掌中抽離。
“吃飯了嗎？”他柔聲問。
“嗯，吃了！”
“可是，我還沒吃！”他說。
蘇清妍看他一眼，誰信，他明明是去參加宴會了，還帶著邢思思。
“真的！我每次應酬吃東西都很少，回家以後於姐都會煮碗麵給我。你會不會煮麵？”
他再次牽住她的手，邊說邊輕輕搖著。
“不會！”
她還想掙脫，他卻不肯放手了，“那你陪我去吃飯！”
“你還是回家吃麵吧！”
蘇清妍說完，轉身就走，身後卻拖著那麼高大的一隻寵物熊。
他牽著她的手，不肯鬆開，她走他就走，她停他就停。
“拜托！你到底想跟到什麼時候？”
她停下腳步，生氣地瞪著他。
“陪我吃頓飯，就像我以前陪你去吃老福家豆腐腦那樣！”
他原來也會耍賴皮。
蘇清妍看著她，認認真真地對他說：“你如果是為了今晚帶邢思思出去這件事而請我吃飯賠罪，是大可不必的。因為，我根本就沒生氣！”
蕭城連忙搖頭，“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這是兩碼事。帶邢思思出去，純屬應酬；跟你吃飯，才是，享受……”
蘇清妍大為驚訝，這個人，竟然是會說甜言蜜語的！
她無奈地看著他，他祈求地看著她。她歎口氣，“好吧！”
高檔餐廳，總是給人菜很好吃的錯覺。比如此時，蘇清妍坐在這家高檔餐廳裏，麵對著一桌子雞汁透味鮑魚，黃金翡翠蝦，開水白菜，西芹百合，卻絲毫沒有胃口。
從這一桌子的菜到那碗老福家豆腐腦，中間隔了六年，滋味卻變了幾番。那個一下課就嚷嚷著肚子餓的蘇清妍，哪裏去了呢？
“怎麼不吃？”蕭城問她。
“哦……”
蘇清妍答應著，夾了一瓣百合放進嘴裏咀嚼著。
蕭城也夾了一箸百合，待要放進嘴裏，卻又突然停住了筷子，看著那片百合，說道：“記得媽媽做西芹百合時，會放上幾粒煮過的花生……”
他說到這裏，突然怔住，顯然，這個突然從口中溢出的“媽媽”，不是林語琴，因為她從不下廚。
他直接把那箸百合丟進餐碟裏，轉身就要找他的筆記本。摸遍了口袋，才發現沒有帶在身邊。
蘇清妍看著他，把他的手機從桌角拿起，遞給他，“可以記到手機便簽裏，回家再謄抄。”
“哦，對，對……”
他答應著，拿過手機，翻開便簽，就去記錄。
蘇清妍看著他，心裏滋味百般交雜，有疑惑，有心疼，也有失落……
等他記錄完畢，再仔細回想，跟“西芹百合”有關的所有碎片，卻如同陽光下的片片雪花，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皺眉看著手機便簽上記上的“西芹百合、花生米”這幾個字，反而陷入了更加深重的糾結。
“我也喜歡吃放了花生米的西芹百合。小時候，鮮百合絕對是稀有的，一般都是拿百合幹泡發了去炒芹菜，味道並不是很好。可是，裏麵的水煮花生卻很好吃。這是我媽媽自創的西芹百合的做法，你怎麼也會吃過呢？”
蘇清妍試圖幫他理清思路。可是，聽完蘇清妍的話，他反而更加迷惑了。這些突然跳出來的記憶碎片，到底是真實存在過的，還是聽別人說過就以為是自己經曆過的臆想呢？
他一手撐腮，一手點著手機屏幕，安靜地思考。可是，從他緊皺的眉間，蘇清妍看得出，他的內心並不安靜。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看一眼來顯，他立刻起身，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他離開之前，蘇清妍隻聽到了兩個字，“素蕊。”
隻這兩個字已經夠了，蘇清妍的世界裏，“轟”的一聲，有什麼倒塌了。
吳姐對邢思思那無比鄙夷的神情突然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還不就是想做蕭總的……”
林素蕊那淡如山泉的笑容也浮現在眼前，“其實，你跟邢思思都一樣……”
是的，都一樣，都是令人不齒的覬覦者。
蕭城回來了，很著急的樣子。
“素蕊心髒病犯了，我要去醫院，你慢慢吃。天晚了，你不要自己回家，我派人來接你……”
“嚴重嗎？”蘇清妍問。
“還不清楚。我走了……”
蕭城走出餐廳，路邊攔了一輛車，就急匆匆趕往醫院了。
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蘇清妍突然很奇怪：自己這是在做什麼？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她慢慢坐下來，看著眼前那盤色澤清新的西芹百合，想起林素蕊那清淡如菊的笑容，平生第一次，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不齒。
“小姐，小姐……”
“嗯……”
“我們要打烊了！請問，這些菜是否需要打包？”
服務員彎著腰，微笑著問著蘇清妍。
“哦，不用了。謝謝！”
蘇清妍沒有等蕭城派來的人。她走出餐廳，一個人走在街邊，突然就想起六年前，那個離別的夜晚，他揮手的那一瞬，天地都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