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宮之後,太子妃見他一掃之前的陰鬱,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喜意,就笑問:“殿下今兒可是遇到什麼好事兒了?”
太子看了太子妃一眼便轉過身去,打開手臂讓宮女幫他換衣裳,垂下的眼簾擋住了眼底的情緒。
“父親,母親。”太子換好了常服,他的嫡長子周泰就來了。
周泰五歲了,長相有五分像田氏,五分像他。
“泰兒下學了?”太子妃蹲下來牽著周泰的小手問,“今兒跟先生都學了什麼,可有不懂的地方?”
“今兒跟先生學了《論語》學而篇,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皇家的孩子,儲君都是三四歲啟蒙,啟蒙的時間要比別的孩子早兩三歲,所以當別的孩子還沒上蒙學開始念《三字經》的時候,周泰已經學到了《論語》。
太子記得他當年就不是三四歲開始啟蒙的,因為他爹是將太子之位留給嫡長子的,他隻是庶長子。
直到周宏死了,皇後瘋了,他才被立為儲君,六歲開始啟蒙。
“泰兒真厲害,來,母妃帶你去洗手,洗完手先用點糕點……”兒子上進好學,太子妃十分高興,完全沒注意到太子微變的臉色。
母子兩剛離開,太子也抬腳就走,這會兒他的心亂極了,一點兒都不想看到田氏和周泰。
兒子如果僅僅是兒子,那他這個當父親的也會為兒子的上進高興。
可是如果兒子的存在會威脅到他的性命和前程,那就不是兒子,而是仇敵了。
太子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永安帝的話,還有他偷偷去看田居德的時候,田居德對永安帝一係列打壓東宮的動作露出的不屑。
田居德跟他保證,皇位最終一定是他的。
他說那種話的時候十分篤定,可他為什麼能保證皇位一定能落到自己頭上?
對了,田居德說過一句話,他說……不會給永安帝廢掉他這個太子的機會。
當時他沒多想。
如今再來細細品味這句話,太子又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好外祖父……他應該是有弑君的準備!
殺掉他爹扶他上位。
他如今敢這麼做,那麼將來……將來若自己不聽他的話,他是不是也會殺掉自己扶周泰上位?
“殿下您怎麼了?”心腹太監見太子臉色不對,忙擔憂地問。
太子頹然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扶額搖頭。
心腹太監不敢吭聲了。
過了許久,太子對心腹太監道:“你去打聽打聽,這次選秀田家姑娘可報名了?報名的是哪位姑娘。”
“是……”心腹太監退下,太子的眼中泛起了寒光。
他,皇位要。
命也要。
田家現在不能動,但是,他也要慢慢去抓田家的把柄……等他登基之後,便是鏟除田家之時。
父皇那裏,他也要表現出誠意來……絕對不能讓田家有機會弑君。
一旦弑君,田家就會用這個來要挾他,讓他當一輩子的傀儡皇帝。
至於說什麼誠意……
太子閉上了眼睛……那就是田氏無子!
隻要田氏無子,他爹就能相信將來他不會被田家控製,不會擔心江山落入田家之手。
既然如此……他就再納一個田家姑娘進東宮,讓田姓人自己先鬥起來……
……
洪均自從被杜修竹要過來之後就一直在懷疑人生。
但是杜修竹什麼都沒對他做。
可是越是這樣,他心裏越忐忑。
杜修竹已經知道了淑妃是他的生母……而他拿這件事控製了杜修竹多年。
他想死,但對著杜修竹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又不敢死,因為他不知道他死了之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手中的勢力大部分都移交給了杜修竹。
不慌,不能慌,他還有別的辦法控製杜修竹……
“公公,王爺請您去聽水小築。”一個小太監來稟報。
杜修竹將洪均要走之後就讓他榮養在王府,也不給他差事,還好吃好喝地供著。
聽水小築挨荷塘,荷塘邊兒種滿了綠油油的柳樹,滿塘的碧荷連接天邊,中間星星點點點綴著青澀的花苞。
景色美,但洪均卻無心欣賞。
“義父來了,請坐啊……”杜修竹笑盈盈地看著洪均,洪均‘噗通’跪了下來,臉幾乎貼到了地上:“老奴不敢。”
“義父如今說此話何意?本王給您當了十多年的義子您怎麼能說不認就不認了呢?”杜修竹走到他身前,彎腰將他攙扶起來。
洪均想哭,誰他娘的知道永安帝會抽風!
永安帝明明沒有認回杜修竹的意思……
不慌不慌,如今先由著他,還不到時候……還不到時候……
“王爺折煞老奴了,不管是老奴還是娘娘都逼不得已,皇上不認您,娘娘她也沒辦法。
皇上當初的意思是讓娘娘跟您徹底割斷母子之情,但娘娘不舍得,在當時的那種環境和情況下……娘娘又怕你自盡,所以為了激勵你……娘娘隻好出此下策。
王爺要怨恨就怨恨老奴,要殺要剮老奴都認。
老奴對王爺嚴格,隻是想王爺能厲害起來,您統領黑鷹所……在黑鷹所那種地方,隻有越厲害的人活下來的機會才越大……”
洪均上下嘴皮子一碰,顛倒黑白的本事信手拈來。
不愧是被皇帝重用了十幾年的老太監。
杜修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義父和娘娘真是用心良苦,本王甚為感激。義父請坐。
今晚兒子就好好地跟義父喝一杯。”
洪均:……
我求你,求你別一口一個義父,一口一個兒子成麼?
現在如今耳目下,你都是王爺了還喊我義父是存心讓皇帝把我五馬分屍啊!
“相信父皇也能理解母妃和義父,畢竟隻是義父,並不是真的父子,母妃也不算給父皇戴綠帽子!”
洪均:“王爺……”你他娘的到底要搞什麼鬼?
“王爺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老奴該解釋的也解釋了,該說的也都說了,王爺接受不了,老奴也沒辦法。”
洪均的氣勢轉眼就變了,杜修竹仿佛沒有察覺,他給洪均倒上一杯酒:“兒子想跟義父說,皇位,兒子爭定了。
既然本王也是淑妃的兒子,她應該無所謂我和成王誰登上那個位置吧?
畢竟將來不管誰當皇帝,她都是太後。
而且,義父也說了,淑妃娘娘她擔心我,愛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