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管家去跟江鴻遠和林晚秋稟報的時候，崔嬤嬤就把她能看得順眼的人大略地問了問。
她不是忠仆，不過是半道被皇帝塞到伯府來的，自然不可能竭精殫力地為伯府辦事兒，故而三十個人眨眼功夫就選好了。
“一共七百三十八兩銀子，您給九百三十兩吧。”選完了人自然就該就該說錢了。
賴管事老神在在地呆著，沒吭聲。
人伢子的目光在他和崔嬤嬤身上來回梭，不開口給銀子這是幾個意思啊？
伯府要的人都是品質上佳的，平攤下來才三十兩銀子一個人，他已經是瞧在賴管家的份兒上給的最低價了！
“賴管家，給錢啊！”崔嬤嬤不高興了：“伯爺不是說由著我選麼？”
賴管家點頭：“是啊，伯爺是這麼說的啊！”
“那你趕緊給錢。”崔嬤嬤端著架子，有幾分不耐煩。
賴管家道：“崔嬤嬤你要買人自然是你挑，現在挑好了崔嬤嬤莫不是沒有銀子給了？”
崔嬤嬤：……
“你……你說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賴管家抱著手問她：“這些人是伯爺讓你買的還是夫人讓你買的？”
“伯府人手少，本來就該進人！”崔嬤嬤目光閃爍地辯駁，她這會兒心裏亂哄哄的，不知道是賴管家擺了她一道還是伯爺伯夫人那邊兒擺了她一道。
她更傾向於賴管家擺了她一道，崔嬤嬤打心眼兒裏是低看了江鴻遠和林晚秋這對從鄉下來的夫妻。
“我再問你一遍，這些人是伯爺讓你買的還是夫人讓你買的？”賴管家指著她挑選出來的三十個人問道。
崔嬤嬤的臉脹得通紅，到了這個地步了，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再不明白她在宮裏就算是白混了！
“我這就去跟伯爺和夫人稟報！”她匆匆轉身走了，人伢子看向賴昌。
賴昌歉意地道：“隻有勞煩你坐一會兒了，讓你見笑了！”
人伢子那裏敢得罪賴昌，心裏雖然在罵晦氣，但還是得賠笑：“不用不用，小的站一會兒就得了。”
這頭崔嬤嬤著急忙慌地去找江鴻遠和林晚秋，見了人匆匆行禮之後就道：“……諾大一個伯府沒下人料理可不成，奴婢想著伯府的人手太少了，就跟賴管家商量著說要添置些人手進來。
這會子人伢子在前院兒，奴婢也上手挑了三十個好的出來，這會子人伢子等在前頭結賬呢……”
見林晚秋和江鴻遠不吭聲，崔嬤嬤又十分誠懇地道：“伯爺和夫人剛來京城怕是不清楚，京城勳貴家誰家不是一兩百名仆從，仆從太少了府邸的事兒打理不過來……到時候萬一有客人上門會惹人笑話的。”
“嬤嬤買人不是給自己用的？”江鴻遠驚詫道。
崔嬤嬤想翻白眼兒，她一個仆從用三十個下人……比主子還威風了！
她不要命了還差不多。
“伯爺說笑了，皇上把奴婢賜給伯府，奴婢就是伯府的下人，下人咋可能自己個兒買人用……”
江鴻遠作恍然大悟狀：“喔……原來嬤嬤是在為伯府打算啊，本伯還以為嬤嬤是買來自己個兒用的……真是讓嬤嬤白操心了！”
崔嬤嬤訕笑：“奴婢侍衛伯府著想，怕伯爺和夫人被京城的人嘲笑……”
林晚秋抬手扶了扶鬢發，冷淡的眸子掃過崔嬤嬤：“我們鄉下來的怕什麼笑話，況且現在誰家沒嘲笑我們夫妻？可那又如何？又不會少塊兒肉！笑話我們的人也不見得能多長兩斤肉……日子是我們夫妻在過，幹旁人何事？
有多大的能耐吃多大碗飯，我們夫妻是在鄉下受過窮餓過肚子的人……除了溫飽之外，別的都不甚在意。
伯府現在連皇上賞賜的這些人都養不起，更遑論嬤嬤買的人了。
那些人嬤嬤買下了就自己個兒安置吧，伯府是無能為力，頂多讓幾間屋子來給他們住。
我們在京城沒有別的進項，伯爺的歲俸就四百六十兩銀子並四百六十石糧食，就是加上我的也沒有以前兩銀子，自己個兒的嚼用都不夠，還拿什麼來養下人？
更何況還沒到領歲俸的時候，要領這銀子還得等一年！
本來之前有皇上賞賜的金銀我琢磨著還能對付一陣兒……可嬤嬤你也瞧見了，雲幽平三洲遭遇雪災，咱們伯爺把皇上賞賜的金銀全捐了，愣是一點兒金銀沒留……
打腫臉充胖子也得臉能打腫才成，咱們這臉打都打不腫……嬤嬤你說，還咋充胖子？”
崔嬤嬤：……
在貧窮的伯爵夫妻麵前甘拜下風！
一口老血愣是卡在嗓子眼兒上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跟得了慢性咽炎似的。
“那奴婢……奴婢去把人打發了。”崔嬤嬤鬱悶道。
林晚秋問：“嬤嬤咋把人打發走？”
崔嬤嬤垂頭喪氣地道：“自然是跟人伢子說咱們伯府不需要人……”
“可這樣伯府的臉麵不就丟得更大了麼？這人是嬤嬤張羅買的，又不是我們夫妻張羅買的，轉頭丟人的是我們夫妻……”林晚秋犯愁地道，她的眉頭緊緊皺著，看著江鴻遠遲疑地問：“要不伯爺咱們還是把人給買下來？”
崔嬤嬤聞言心裏一鬆，心說是啊，趕緊買下來，省得老娘丟人。
江鴻遠道：“買吧，嬤嬤是宮裏來的人，自然是懂規矩的，她做的決定應該沒錯，應該是代表著皇上的意思。”
崔嬤嬤連連點頭，伯爺說得是，說到她心坎兒上了！
她是皇上賞下來的，自然代表著皇上的意思！
“伯爺說得是，皇上定不願意瞧著自己個兒親封的伯爵出醜。”心鬆下來的崔嬤嬤臉上有了笑。
江鴻遠卻是話鋒一轉：“既然如此，你去前頭跟人伢子說，讓他把賬單留下來，本伯明兒進宮一趟，管皇上要銀子。
你是皇上給本伯的，你張羅著給本伯買人想來也是皇上的意思，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就該皇上給銀子。”
“伯爺不可！”崔嬤嬤聞言便兩眼發黑，身子搖搖欲墜，愣是咬牙死死忍著這才沒暈過去。
鄉下來的泥腿子啥都不懂，可正是因為他們啥都不懂所以才不知者不畏，啥出格的事兒都敢幹！
好比前些天泥腿子伯爺就敢大張旗鼓地上街打砸茶樓，行凶打人！
他若真上皇上麵前要銀子去……她這把老命會沒了不說搞不好皇上會遷怒她的家人。
崔嬤嬤悔不當初！
“奴婢有銀子，奴婢出銀子買！”哎喲……她攢了半輩子的棺材本兒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