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宋無憂可能早就一個大巴掌甩了過去,可今日他還有比發火更為重要的事,因此他隻瞪了雪語一眼,然後冷冷地道:“還不快點起來給我磨墨!”
雪語心裏就一咯噔,可到底不敢多說什麼,而是飛快地撿起墨條,一咕嚕地從地站起,再次小心翼翼地磨起墨來。
雖然宋無憂一直在國子監裏讀書,其實肚子裏並沒有什麼墨水。
即便是提筆寫信這麼一件小事,都讓他不得不咬筆杆子。
但他一想,這不過是一封家書,又不是要他考科舉做文章,他也就硬著頭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結這門親事的好處,還有薛氏對此事的態度都一一記錄在書信裏,唯一忽略的就隻有嚴嬤嬤通風報信這件事。
寫完之後,宋無憂又細讀了兩遍,確定了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後,親自跑了趟外院,將信交了府裏的姚大總管:“將這信,快馬加鞭地送到我父親手裏!”
聽著宋無憂的頤氣指使,姚大總管就在暗地裏搖了搖頭。
他也算是府裏的老人了。
當年府裏老夫人還在的時候他就已經坐到了總管的位置,這麼多年了,就算是宋長盛同他說話也要帶著幾分尊敬。
沒想到……
姚大總管就在心裏歎了氣,想著自己也是一把年紀了,或許也該到了榮養的時候了。
他也就接過了宋無憂的信,並沒有囑人快馬加鞭,而是交付了京城的驛站。
在大周,囑專人快馬加鞭地送一封信件,那可是花費不菲的事,除非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常人都是選擇驛站送達。
驛站送達所花的費用雖然不高,卻是非常的耗時,即便神機營到京城快馬加鞭一天能跑上一個來回,驛站送信則有可能要花上三天。
宋長盛這邊接到信後,卻也隻草草地看了幾眼。
和薛家結親?
這一看就知道是薛氏的主意,她定是怕自己不同意,然後和宋無憂聯手演了這出戲給自己看!要不然這麼大的事,她怎麼不親手寫信同自己說?
宋長盛就些忿忿地想。
他一直以為春燕“失蹤”後,薛氏會要給自己一個說法,可沒想著幾個月過去了,薛氏那邊竟沒有隻言片語過來,好似春燕還一直住在府裏,沒有消失一樣。
而宋長盛也一直在告誡自己要沉住氣,畢竟現在已到了非常時期,因為春燕懷孕了。
宋長盛這一生覺得遺憾的事情有很多,可最為遺憾的是,膝下隻有宋無忌和宋無憂兩個孩子。
如今春燕有了身孕,更是讓他欣喜萬分,一是老來得子,二是覺得自己還寶刀未老。
春燕那邊,也因為自己終於懷孕了,而放下了心來。
因為宋無忌曾告訴她,若想和薛氏一爭高下,她手裏就必須要握有自己的籌碼,而孩子,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因此,在懷了這個孩子後,春燕也變得越發的小心翼翼,生怕有所閃失。
在得知二公子宋無憂有意與薛家結親後,剛剛顯懷的春燕就特意腆著個肚子問宋長盛:“國公爺的意思呢?”
“哼,既然他們想和薛家結親,那我就成全他們好了。”宋長盛就麵色不虞地道。
前些年,薛氏還能處處以宋長盛為尊,有什麼事都會問過宋長盛的意見後再做決定。可隨著這兩年薛家變得越來越有錢,薛氏的膽子也跟著變大了,有很多事她都是私底下辦了,隻有捅出簍子來,宋長盛才會知道。
一次兩次的,宋長盛也就不與她計較,可次數多了,宋長盛的心裏也就生出了怨念,甚至想讓那薛氏破罐子破摔,隨她去。
他也知道宋無憂是薛氏的心頭寶,凡是和宋無憂有關的事,薛氏絕不會掉以輕心。
既然她覺得和薛家的這樁婚事好,那自己也同意好了,以免將來他們母子二人怨恨自己誤了宋無憂的前程。
因此,宋長盛就讓春燕幫他鋪紙磨墨,回了封寥寥數言的信,隻說自己在軍中公務繁忙,家中的事都由薛氏拿主意便成。
薛氏原本還以為能借著宋長盛的名義回絕了此事,沒想宋長盛竟是這麼個態度,讓她一時沒了借口。
而宋無憂那邊也在擔心,生怕這好事會飛了一樣,整天催促著薛氏回薛府去提親。
自己之前同大嫂將話說得那麼滿,現在卻要回過頭去找人上門提親,薛氏還真覺得自己的臉沒處擱。
好在薛大太太一心要促成這件事,也就沒有跟薛氏多計較,而是趕緊同薛氏商量著,看兩家什麼時候把親事定下來,然後她好替宋無憂去謀差事。
薛氏見不用自己提,大嫂就主動提及了給宋無憂謀差的事,之前心裏的那些別扭這才慢慢淡去。
薛家和宋家要親上加親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消息自然也到了宋無忌的耳中。
“嗬,看來我以前還真是高估了薛氏的格局,”正坐在紫藤架下消暑的他就有些輕蔑地笑道,“果然是出自商賈之家,眼皮子竟然這麼淺,那薛家除了錢財上的助力,對宋無憂可謂是毫無用處,真是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可薛家不正和內務府做著生意麼?想必手裏也握著不少人脈吧,怎麼能說對二公子毫無用處?”趙如意陪坐在宋無忌的身旁,正拿著個鑷子小心翼翼地給葡萄剔皮,然後將剝好皮的葡萄塞給宋無忌吃。
“京城裏的事哪裏會這麼簡單!那薛貴在京城混了這麼些年,雖然被人尊稱了一聲薛爺,可真正看得起他的卻沒有幾個!”宋無忌就一臉看好戲地笑道,“要不薛家也不會將女兒嫁給宋無憂了。”
一想到薛燕燕那刁蠻的性子,宋無忌越發覺得將來的寧國府會變得更加的雞飛狗跳了。
不過對此,他卻是樂見其成。
因此他也就心情很好地趙如意道:“過兩日便是休沐日,我帶你去廟裏吃個齋飯吧?”
趙如意聽著卻是一愣:“好好的怎麼想到去廟裏吃齋飯?”
“因為過兩天正好是我母親的四十冥誕,我想去廟裏去替她點一盞長明燈。”宋無忌就悠悠地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