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不但宋無忌在關注著,何太傅也一樣在關注著。
相對於徐瑾之等人的興奮,年近六旬的何太傅卻更為憂心。
宋無忌雖然是他的得意門徒,他也希望宋無忌在這一次的春闈中脫穎而出,到時候他這個先生也跟著麵上有光。
可倘若有人提前走漏了試題,那整件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至少就是一場科考舞弊案。
至少參加這一科的主副考官,就沒有一個能脫離幹係的。
可隨著二月十二開始的第二場,和二月十五日開始的第三場的開考,何太傅的心就沉到了穀底。
他沒想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事,竟真的發生了。
不待第三場考試結束,他便將此次春闈的主副考官全都告了,罪名自然是提前泄露考題,人為地影響科考的公平公正。
他的狀紙一出,滿朝嘩然。
自高宗皇帝砍過一批科考舞弊的人後,大周已經多年沒有發生過科場舞弊案了,沒想到竟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這件事若是真的話,說不定又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主副考官們更是人人自危,生怕又遇著了高宗年間的那場大禍。
可沒想這件事,天順帝又選擇了留中不發,甚至還放出話來,讓主副考官們繼續安心閱卷,為國甄選棟梁之才。
這讓大臣們不免猜測起來,是不是因為寧國公世子宋無忌也牽扯其中,所以皇上打算網開一麵?
很快這樣的流言就傳遍了京城,讓趙如意變得寢食難安起來。
盡管宋無忌曾不止一次地同她說不要緊,即便天塌下來都有他撐著,可趙如意還是覺得是自己給世子爺闖了禍,甚至讓世子爺有了性命之憂。
因此,她醫書也看不進去了,繡活也不想做了,整日就是跪坐在西次間的暖炕上,偷偷地擦眼淚。
為此,二兒和三兒不知勸過了她多少回,她表麵上故作堅強,可暗地裏卻是根本控製不住自己。
若不是想幫世子爺贏那個叫卓衛的人,她又何必費盡心思地回想著自己上一世抄過些什麼。
倘若她沒有回想得起來,也不會給世子爺惹來這些禍端。
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怎麼又一個人悄悄地抹起淚來了?”因為這件事,宋無忌這幾日都忙著出門打聽消息,並不在府中,因此當趙如意聽到宋無忌的聲音時就覺得有些意外。
看著趙如意臉龐上那還沒來得及擦去的淚痕,宋無忌就有些心疼地道:“怎麼又哭了?過不得半日你這眼睛又會腫得和桃一樣。”
宋無忌的語氣中半是嗔怨半是心疼,他在仔細打量了趙如意一陣後,就對著候在屋外的三兒喊道:“讓周芮家的煮兩個雞蛋過來,給如意的眼睛消腫。”
趙如意一聽,就連忙製止道:“周大娘說這些日子雞蛋都漲到三文錢一個了,哪能就這麼禍禍了。”
“這怎麼能叫禍禍了?就是一兩銀子一個,這錢咱們也得花!”沒想宋無忌就很是霸道地同趙如意道,“你要是真心疼錢,平日裏少流些眼淚就成,你不知道我看到你那紅紅腫腫的眼睛很是心疼麼?”
宋無忌說完這些,卻沒聽到屋外的三兒回話,也就有些不太高興地喝道:“屋外到底有人沒人?這差事到底有沒有人當?”
候在屋簷下的三兒一聽就連忙答話道:“有的有的,我這就去廚房裏傳話!”
說完,她就一溜煙地跑了。
宋無忌瞧著就冷哼道:“我越來越覺得使不動你身邊的這幾個丫鬟了,每次都要用吼的,她們才會動。而且最近怎麼總是看到三兒在你身邊當差,她那個姐姐二兒呢?跑哪躲懶去了?”
“哪有!”趙如意一聽就趕緊辯解道,“前段時間你給添福派了那麼多活,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就把二兒使過去幫忙了。”
“隻是去幫忙麼?”宋無忌聽著直挑眉,“我怎麼記得這兩個人私下裏好像有點什麼?”
說完,他就故作沉思狀。
趙如意聽著就紅著臉道:“如果郎有情妾有意,湊一對也未嚐不可吧?如今添福不是已經做上管事了麼,再過得兩年也該到了婚配的年紀了吧?我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好一個‘肥水不流外人田’,”宋無忌聽著就笑道,“可別忘了,你自己都還沒嫁作人婦呢,就這麼熱衷於給人牽紅線,做紅娘?”
趙如意聽得先是一愣,隨後看著宋無忌道:“世子爺也看了那西廂記?”
“略微翻了翻吧!”宋無忌不好意思承認他將那些談情說愛的雜書給趙如意之前都翻了一遍,裏麵有些橋段他至今回想起來都會有些麵紅耳赤,也不知道趙如意看了是什麼感覺。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誰都沒有再提趙如意之前為什麼會哭的事。
其實不用問,宋無忌心裏也知道,趙如意是為什麼哭。
雖然他之前也好奇趙如意到底是如何提前知曉今年的考題的。
畢竟趙如意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徐瑾之和沈躍他們幾個,她也不認識什麼人,就更別說去認識今年的主考官,而且還要說動人家冒著生命危險將考題告知她。
要知道自高宗年間處決過那樁大型的舞弊案後,幾乎就沒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了。
因此,宋無忌便選擇相信這隻是一場巧合,他壓下了心中的好奇,沒有多問趙如意一句話。
也正是因為如此,趙如意才更覺得內疚。
不一會的功夫,三兒從廚房取了兩枚剝了殼的水煮雞蛋過來。
宋無忌將雞蛋留了下來,卻把人遣了出去。
除了趙如意,他還是不怎麼習慣身邊留人服侍。
他取了一枚雞蛋在手心裏把玩著,直到那雞蛋不怎麼燙人後,便讓趙如意枕在了他的腿上,然後用雞蛋輕輕地幫她揉搓著眼睛。
“以後不要再這麼傻乎乎地哭了,我不是說過了麼,哪怕天塌下來都有我替你撐著。”宋無忌的聲音輕輕柔柔的,細細地開導著趙如意,“更何況這件事,皇上一直都沒有下定論,而是讓那些人抓緊時間閱卷貼榜,也就是說,一切都還沒有我們預想的那麼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