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清妍的右手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搭在芳娘的手腕上,靜靜的感受著手指下脈搏的跳動,約莫半刻鍾之後,她收回手,又問了芳娘許多問題,最後卻是皺眉沉思了起來。
芳娘一開始不敢打擾,但後來實在是等的著急,這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清妍姐,是不是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
被芳娘一問,暮清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讓人產生誤會了,趕忙笑著搖了搖頭。
“別擔心,你沒事,就是身子稍微有些虛,但這是因為你前段時間勞心太過,又沒怎麼休息好才導致的,調養幾天就好了,其他的並沒有任何問題。”
芳娘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又皺起了眉頭。
“可要是沒有任何問題,怎麼會這麼長時間都懷不上呢?”
這會兒話都已經說開了,芳娘也收起了害羞,她和暮清妍都是成了親的人了,而且暮清妍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向她討教這個問題,倒也沒必要扭扭捏捏的。
暮清妍看著芳娘沉吟了半響,猶豫著這話要怎麼說,才能讓芳娘更好接受一點。
芳娘看出了暮清妍的猶豫,心裏一咯噔,以為是有什麼不好的事,咬了咬嘴唇,追問了一句。
“清妍姐,您有什麼話盡管說,都這麼多年了,我也有心理準備了。”
“芳娘,孩子的事,除了講究一個緣分之外,另外一個和夫妻雙方也是分不開的,如今已經確定你的身體沒問題,那會不會是你相……”
暮清妍的話還沒說完,芳娘就撥浪鼓似的搖起了頭。
“不可能,我相公身體很好,他不會有問題的!”
“芳娘,我知道這個世道,所有人都覺得,生孩子隻和女人有關,認為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人有問題,可我負責任的告訴你,這是和雙方都有關的,確定不是一方的問題,那必然是另一方的身上有問題,咱們不能諱疾忌醫,至少可以等你相公回來了,先查查他的身體狀況,你……”
芳娘低垂著腦袋,聽著暮清妍的長篇大論,一聲不吭。
暮清妍看著她這樣,以為她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理念,停頓了一下,正要重新整理語言,想著怎麼才能更委婉,更通俗的將這個問題解釋清楚,並讓芳娘接受這樣的觀念。
但不等她想好,原本一直低垂著頭的芳娘,卻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抬頭看向了暮清妍。
“清妍姐,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我相公的身體沒問題。”
“芳娘,你……”
“清妍姐,您聽我說……”
芳娘看著暮清妍的眼神微微一暗,又重新將眼低垂了下去。
“這事兒,我本來是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的,但如今……”
暮清妍皺了皺眉,總算明白這事兒隻怕是裏麵另有隱情,她也不打斷芳娘,等著她組織好語言,繼續往下說。
“清妍姐,其實我和相公剛成親不到一個月,便有過一個孩子,隻是因為我的粗心大意,那孩子沒保住……”
芳娘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的絞在一起,顯然這個過往,對她來說,造成的傷害極大,以致她僅僅是回憶,都十分痛苦。
暮清妍不忍看芳娘繼續這個狀態,明知道孩子沒保住,一定有別的原因,而不僅僅是因為粗心大意,但她還是選擇壓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伸手將芳娘冰涼且還有些發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芳娘,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別想了,既然你相公身體沒問題,那我們再從別的地方找找原因,興許隻是你著急要孩子,給了自己太大壓力,這才一直沒能懷上是不是?”
暮清妍知道有些傷疤能揭,有些傷疤卻揭不得,所以並不想多問,就怕勾起芳娘的傷心事,引的她傷懷。
但這事兒壓在芳娘心頭這麼多年,一直也沒有一個人能好好的聽聽她的心裏話,如今總算是有一個合適的人可以談了,她的話頭就有些收不住,這事兒,她不說不提,不代表就忘記了,反而是越不提,心裏就越是記掛著,而越是記掛著,就越是心有怨恨。
“清妍姐,我之前就和您說過,我是個不祥的人,一出生就父母雙亡,祖父祖母看在隻有我這一個孩子的份上,心裏雖然不喜,但也勉強將我養大了,可沒等我嫁人,他們也走了,因為他們的死,我在村裏的名聲更不好,他們怕我招來禍害,將我趕到了後山的山腳下住著,也因為這樣,我才會救了相公,和他成了夫妻,因為相公,平日裏有事沒事就要欺負我的那些村裏人也不敢上門了,我著實是過了好一段時間的好日子,可我沒想到,他們忌憚我相公,因為被我相公教訓,便心裏生了恨,趁著我相公上山打獵,便來我家說要收回這屋子,又說那幾畝薄田也是屬於村裏的,要一並都拿回去,我氣不過,便與這些人起了爭執。”
事情後來的發展是什麼樣的,暮清妍聽到這,已經是猜到了,隻是看著芳娘的神情,暮清妍卻並沒有打斷她,而是任由她將塵封在心裏多年的恨都說出來,隻要她願意說,那就是一件好事,起碼不會將自己憋壞了。
“爭執中,我也不知道是誰推了我一下,我摔倒在地的一瞬間,肚子就針紮似的疼,很快就見了紅,到了那會兒,我才知道,我有了。那些人見闖了禍,很快就溜走了,相公不在家,那些人又跑了,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疼的站不起身,拚了命的求他們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可沒有一個人理我,等到我相公回來,我已經是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等我再醒來,相公就帶著我去了那山坳處,說從此以後,我們就遠離村子,在那山坳處安家。”
想起往事,芳娘的臉上還有著怨恨和不平。
而暮清妍在聽到這裏的時候,也是皺緊了眉頭。
以燕風的性格,他不可能那麼輕易的放過傷害他妻兒的人,但在芳娘的描述裏,卻並未提起關於這事兒的任何一個字兒,難不成,燕風真就咽下了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