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清妍隨即馬上想到,楊榮之所以會相信諸葛芳燒死了張氏,又將兩個孩子沉了塘,那場大火以及在火場中發現的那具屍體,隻怕是‘功不可沒’,而那兩個黑衣人之所以要放火,也是想不動聲色的將她救出來,並免除她以後的一係列麻煩。
雖說,她不會白蓮花到將這件事的所有過錯就攬到自己頭上,但卻不能否認,在這件事裏,她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諸葛芳這人,心術不正,做事心狠手辣,死不足惜,但楊榮卻不該為此付出生命,而且這些年來,他為了保護妻兒,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就這點,也十分讓人敬佩。
想到這,暮清妍心裏已經有了決斷,楊榮的這條命,她無論如何都是要救的,隻是,這事卻要從長計議,不可莽撞,否則,不僅人救不出來,隻怕還會給方士青帶來不少麻煩。
而眼下,她必須將張氏還活著的消息告訴楊榮。
楊榮此時的狀態,根本就是一心求死,若不將真相告訴他,隻怕不等她想辦法來救,他就會自絕在這牢房裏。
人啊,一旦沒了希望,命也就不重要了。
暮清妍仔細的環顧了一圈四周,確定周圍都是石壁,不會有任何人偷聽,這才靠近了楊榮,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
“楊榮,這話我隻說一遍,你聽好了,張氏還有你的一雙兒女,現在都好好的在驛站待著,昨日夜裏,燒死的那人不是張氏,而是一個死刑犯,另外你的一雙兒女也並未被沉塘!”
“什麼?!你說什麼?!”
楊榮猛的一下抬頭看向暮清妍,原本死灰一片的臉上,也在這一瞬間重新有了生氣。
暮清妍伸出手指在嘴上比劃了一下,楊榮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識的環顧了一圈四周之後,這才用著與暮清妍一般大小的聲音,又問了一句。
“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是在騙我?”
“你覺得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另外諸葛芳說將你的孩子沉了塘,你可曾看到過屍首?”
聽了暮清妍的這個問題,楊榮仔細想了想,這才信了她方才的話,但很快,他又問了一句。
“可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昨日夜裏,在場的隻有諸葛家的人,你怎麼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這事兒等以後有機會,我再解釋給你聽,當務之急,還是要將你救出這裏才是。”
楊榮苦笑一聲,緩緩的搖了搖頭。
“方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但諸葛家在此地勢大,又有族中女子是譽王側妃,而我又確確實實殺了諸葛芳,救我隻怕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我與夫人萍水相逢,斷不敢如此麻煩夫人,免的讓夫人引火上身,在下不敢麻煩夫人相救,隻一事相求,請夫人代為照顧我的妻兒,在下來生,必然結草銜環,以報夫人的大恩!”
暮清妍的眉心皺了皺,她沒想到,即便是知道自己的妻兒都還活著,這楊榮竟然還存了死誌。
今兒個要是不能打消他的這個念頭,隻怕她前腳出了這牢房,後腳這楊榮就會自絕,以防止給她添加麻煩。
“楊榮,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自己的妻子兒女,自己不照顧,卻隻想著托付給別人,有你這樣做人丈夫和父親的嗎?你就不擔心他們日後被人奴役?你要明白,我府上不養閑人,你要讓我照顧他們,他們必然要賣身為奴,既為奴隸,自然就沒了考取功名的資格,你難道想讓你的妻兒,一輩子為奴為婢?從此你們楊家再也沒了出仕的可能?”
楊榮聞言,神情微微一愣,旋即又苦笑一聲。
“這也許就是我們楊家人的命,以前,我將功名看的很重,一心隻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到了如今,我卻是想明白了,功名都是浮雲,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他們隻要還有一條命在,能吃飽穿暖,我就已經別無所求了。”
“你……”暮清妍被楊榮這一番看破生死的言論給氣的肝火上升,但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到反駁的話。
“方夫人,我這邊您無需費心,為了您以及翠萍他們的安全,你們還是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殺人償命,我這條賤命,死不足惜,就當是還了諸葛家的債,趁著他們的注意力還在我這邊,你們趕緊走,免的受到波及。”
暮清妍見楊榮心意已決,也不再勸他,隻轉了轉眼珠,開口道,“既然你已經打定了主意,那我便不再勸你,不過,我們在此地還有要事要辦,一時之間隻怕是不能離開,為了避免諸葛家將氣出到我們頭上,我希望你能多加忍耐,別先尋了短見,要知道,你若是一死,諸葛家沒了出氣的人,必然會找我們麻煩,就像你說的,我與你的妻兒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救他們不會給我們惹麻煩,那我們自然願意救,可若是因為救他們,而讓諸葛家恨上我們,那可就劃不來了,到時候保不齊我們就會將你的妻兒交出去,以便換來日後的安寧。”
好言相勸既然無用,那就隻能是用這激將法了,總之,不管用什麼辦法,讓楊榮消除死誌,這才是最重要的。
楊榮盯著暮清妍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見她不似說笑,這才咬了咬牙,一臉堅定的點了點頭。
“夫人放心,我一定留著這條命吸引諸葛家的注意,讓他們沒精力去對付你們。”
暮清妍看了一眼楊榮,總覺得他這話像是話裏有話,可這會兒,卻是沒時間讓她多想了。
以諸葛家的行事作風,他們肯定是希望楊榮越早死越好,留給她救人的時間不多了,她必須盡快與方士青商量出一個救人的辦法。
將人救出來之後,如何安置這一家人,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她總不能大搖大擺的將這些人帶在身邊,楊榮畢竟當了諸葛家這麼多年的女婿,要是被人認出來,於她於方家,都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