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看的癡了!被她好一番取笑,李家的家教甚嚴,因為這,她被李夫人教訓了一通,又命她向我道歉,她雖說依著李夫人的話向我道歉了,但心裏卻極不樂意,以致之後大人們讓我們兩個孩子自己去玩的時候,她都不樂意理我!”
暮清妍默默的聽著方士青與四姨娘之間,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心中不免有種造化弄人的感覺。
當初那麼高高在上,集全家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如今卻要背負滅門之仇,隱姓埋名的苟延殘喘著。
“她那時的笑,時至今日,我都難以忘懷,後來,我隨著母親又去李府拜訪了幾次,她許是‘記仇’,並不太樂意搭理我,即便李夫人叫她出來見客,她也是規規矩矩的行一個禮便要離開。”
“那方大哥對四姨娘如此念念不忘,難不成是因為四姨娘對你極為冷淡,你心裏不服所致?”
暮清妍開口問了一句,心高氣傲的小少爺難得被人甩臉,心中不服,慢慢的將對方放在心上,這似乎是言情橋段中必不可少的一個橋段。
方士青搖了搖頭。
“我並不是那等人,若一直這樣,我不去貼對方的冷屁股便是,左右我隻是商賈之子,即便族中有叔伯在朝為官,但畢竟不是同一支,身份終究是差了許多。”
“那你們……”
“若不是那日同去李府拜訪的還有禮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我隻怕不會對她如此念念不忘,對方念著自己是官宦之後,瞧不起我這個商賈之子,可偏偏方家家境殷實,我又是家中獨子,穿的用的都是極好的東西,那孩子想要我身上佩戴的一個玉佩,若是別的給了便給了,但那玉佩卻是我母親托人請了高僧開光,保佑我康健平安之物,母親特意囑咐過,這玉佩我需時時刻刻佩戴在身上,不得離身,所以,別人開口要,我自然是不給的,那孩子也是家裏嬌生慣養的主,見我不給,上來就要打我。”
方士青的視線落在半空,隨著話語間的描述,仿佛靈魂也跟著回到了小時候。
“當時,暮歡雖然就在旁邊,但我想著她平常就不待見我,再加上我與那孩子相比,那孩子的家世背景與她更相似,平常必然更多往來,她必然是不會幫我的,但沒想到,她不僅當場就站在了我這邊,指責那孩子蠻橫無理,更是在大人問責的時候,一力幫我說話!”
“所以,自那以後,你便對她刮目相看了?”
這一回,方士青倒是沒有再否認。
“是,但隨著年歲的增長,我與她畢竟男女有別,母親再去李府也不會再帶著我,我與她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再見。照理說,那時年紀小,即便是有好感,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該慢慢忘了她才對,但不知怎的,後來有一次在寺廟的一個祈福會上偶遇,匆匆一瞥,我便馬上認出了她,她比兒時出落的更加美麗大方,性子似乎也柔和了不少,再之後,我便不由自主的總去打聽她的事,知道她要外出,便悄悄的跟去,想著遠遠的看上一眼也就滿足了,她及笄那年,我準備了一份禮物,想要借母親之名送給她,可沒想到,禮物還沒送出去,便得到了李府出事的消息。”
“那當年,四姨娘被調換身份,營救出來的事情,是否也有方大哥的手筆?”
暮清妍結合事情的前後發展經過,覺得這個可能性還是非常高的,要不然四姨娘才到奴隸市場不久,方士青怎麼就得了通知,巴巴的去將人買回來了呢?
要知道,以四姨娘的容貌,在奴隸市場可是個搶手貨,但凡滿上一點,都輪不到方士青去買。
方士青苦笑一聲,眼神中滿是落寞。
“我不過是一個商人,家中雖有錢財,卻沒權勢,李家得罪的是譽王,譽王開口讓李家人死,我又有什麼能力救她,即便我豁出一切去救了,我的父母家人也不會讓我這麼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買通了牢房裏的人,讓他們不要虐待李家人,即便是死,也讓他們死的幹淨有尊嚴。”
“那……方大哥又如何知道,四姨娘被掉包送出了牢房,賣到了奴隸市場?”
方士青搖了搖頭,“這事兒我無從查起,也不想多生事端,害了當初的相救之人那一夜,被我買通的一個獄卒忽然差人送了信,說是四姨娘被掉包,賣去了奴隸市場,且買主得了吩咐,要連夜出城,將四姨娘帶去遠處販賣,我得了這消息,也顧不得真假,隻按照紙條中所寫,沿路找了過去。”
“所以方大哥後來找到了這邊的奴隸市場,在看到四姨娘的時候,就直接給買了回去?”
方士青點了點頭。
“是,我買她回來,本來隻想就近照顧她,並沒有趁機占有她的念頭,隻是我對她的特殊照顧,終究還是引來了側目,為了讓她在府中更名正言順,這才納了她為妾,一方麵是希望這個身份能多少護她周全,另一方麵也是不想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去做那些服侍人的事,姨娘說出去不好聽,但至少可以安排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若不是那次酒醉,這輩子,我應該都不會碰她……”
說到這,方士青的話戛然而止,暮清妍也識趣的沒再多問,這畢竟是他們倆閨房中的事,她一個外人,並不適合打聽。
“是我沒用,我如果能讓暮歡看到哪怕一絲的希望,她都不會選擇這樣的一條路,找了林姑姑和你幫忙,借口去看大夫,出了府,卻直奔湖邊而去,她這是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
暮清妍看著方士青,抿了抿嘴,計劃是早就計劃好了,隻是,卻不是計劃去死,而是詐死,可這樣的事實,她卻不能宣之於口。
“方大哥,就像你說的,李家本是一個和樂融融,讓人羨慕的人家,以往的日子有多幸福,多和樂,如今剩下四姨娘一個人,她就有多痛苦,多絕望,她做這樣的選擇,一方麵是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另一方麵,恐怕也是不想連累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