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兩個孩子在休息，暮清妍也沒閑著，她囑咐了惜春，念夏照顧好兩個孩子，守好門戶，而她則是帶著墨羽，經由那條長巷出了方府，慢悠悠的逛起了街。
墨羽跟在暮清妍身後，看著她悠閑逛街的模樣，心頭是滿滿的不解，他不明白暮清妍是怎麼做到這麼坦然的。
丈夫失去了聯絡不說，連好不容易建成的家也沒了，即便是心再大的人，不也要傷心難過一陣的嗎？
怎麼他的這個女主人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
暮清妍雖將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觀察集市上，但也留意到了墨羽臉上的神情。
她當然看出了墨羽心中的疑惑，但她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去解釋什麼。
她是主子，而墨羽隻不過是小廝，這天下可沒有主子去給下人解釋的道理。
得益於方府的地利之便，暮清妍很快就了解到了這城裏的大體情況。
這裏雖然沒有直接受到洪災的破壞，但在民生這塊卻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
因為這裏是一州的中心，百姓多從事買賣，或者直接就是官宦之家，換句話說，這城裏的百姓，非富即貴。
即便是生活在底層的百姓也多為這些人家的夥計或奴仆。
這樣的人口構造，就注定了這城裏的口糧全靠外麵送進來。
如今州府周邊的村鎮都受了災，自顧不暇，哪裏還有餘糧往這裏送。
官府雖建有糧倉，每年從下屬縣衙送來的糧食也都足量，但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會動用糧倉裏的糧食的呢！
再者，本朝官場貪汙腐敗現象嚴重，誰知道本該儲存在糧倉的糧食還有多少。
官府不向百姓和市場放糧，而本城的糧商又斷了進貨來源，現在時日不久，糧價上升的並不算厲害。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若糧食得不到補給，這價格隻會越來越高，當百姓承受不起過高的糧價時，必然會引發衝突。
想到這不久之後會出現的動亂，暮清妍的眉頭就是一皺。
隨著探訪的店鋪越來越多，她發現，不僅糧食存在這樣的隱患，就連賣布匹的店也出現了同樣的問題。
想必是洪災導致往來商路斷絕，商家貨物來源變少甚至斷絕，所以物價才有所上漲，隻是如今時日尚短，商家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價格上漲幅度不大，百姓們這才沒有發覺。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內的災民慢慢增多，不管是商戶還是尋常百姓，必然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到了那個時候，這個城裏的生活隻怕會完全亂了套。
暮清妍一邊觀察著這些細節，一邊在腦子裏飛快的想著今後的生財之道。
不管這世道如何，隻要活著，總要吃飯穿衣，而且他們這一大家子也不好一直住在方府，總要找個自己的落腳地，哪怕暫時不住，但也要事先置辦好，以備不時之需。
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去探查周邊的環境，確定對附近的環境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後，暮清妍這才往回走。
待她回到院子，前去別莊的江小綿和墨竹也回來了，隻是看著兩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怎麼了？”
暮清妍淡笑著走進堂屋，坐到江小綿身旁，輕聲問了一句。
江小綿抬頭看了暮清妍一眼，抿了抿嘴，一臉的不高興。
她不說，暮清妍也不主動問，隻一臉從容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在外麵轉了這麼一大圈，著實是有些口渴了。
江小綿見暮清妍不問，等了一會兒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由的一陣懊惱，伸手一把就奪下了暮清妍手中的茶杯。
“清妍姐，這都到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思喝茶！”
“什麼什麼時候？我怎麼就不能有心思喝茶了？如今咱們化險為夷，從山上平安下來，並且在這城裏有了安身之地，不正該喝口茶，好好放鬆放鬆嗎？”
“什麼啊！現在別苑那邊都鬧翻天了，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無恥，你好心好意的讓我過去看看，他們卻在背地裏說你一個人來了方府享福，將他們扔到了別苑不管不顧，還說，還說……”
江小綿一臉鬱悶的看著暮清妍，欲言又止。
“還說什麼？”
“還說……”江小綿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一狠心，咬了咬牙，道，“還說，你肯定早就和方老板有一腿，要不然方老板也不會邀請咱們住到這裏，又說，李大哥這麼久沒見，沒準是發現了你和方老板的私情，被你們給滅口了！”
越說越是生氣，江小綿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整個手掌都拍紅了，竟然也不覺得疼。
“清妍姐，你說這些人怎麼能這麼沒良心，要不是你處處幫著他們，他們有沒有命留下還難說，一個轉頭的功夫，他們竟然就敢在背後造謠，要我說啊，當初就不該費勁巴拉的勸他們上山，幹脆讓他們在洪災裏都死掉算了。”
相比於江小綿的義憤填膺，暮清妍卻是異常的冷靜。
她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眼神始終平淡如水，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
“小綿，你覺得我救村民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讓他們念我的好？還是希望他們能對我感恩戴德？這些是能當飯吃？還是可以當水喝？”
“可是，他們也不能……”
暮清妍擺了擺手，打斷了江小綿未盡的話，“小綿，我救他們，不是為了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是為了我自己，明明能救卻不救，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若是他們不聽勸，在洪水來臨之前，我自然會跑，我不會傻到和他們一起死，我隻是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去做該做的事，讓自己可以問心無愧，既然是為了我自己，那我就不需要他們回報我什麼，他們若因此能記我這份人情，日後想辦法報答，這固然很好，但若是他們不記這份人情，我也無所謂，我本來也不需要靠著他們的回報度日，不是嗎？”
聽了這番話，江小綿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像是想明白了似的，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