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烜一早神清氣爽去了早朝。
向來俊冷的眉眼都溫和了幾分,惹得一旁的皇甫連轅不時偷偷瞄他,心裏直納悶,七哥快要離京就藩,心情真就這般好麼?
再轉頭看向同樣要離京的二哥和三哥。
二哥嘴角下壓,眼眸陰鬱,明顯心情不佳。
三哥一如既往半垂著腦袋,讓人瞧不清他的神情,不過,他垂眸的眼皮下,眼珠子不時轉動,顯然心情並不平靜。
也是,不是誰都能像七哥七嫂那樣,早早就開始規劃領地的未來,對繁華熱鬧的京師毫不留戀。
相對於連烜的好心情,朝堂上不少人的臉色卻都不怎麼樣。
安王從走進大殿,就麵色不善地盯著薑太師所在的方向。
左相雖然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可窺過去的眼神也帶了幾分不滿。
薑太師卻捧著笏板目不斜視。
等散了早朝,百官沒有散去,而是圍著薑太師、光祿大夫和太常寺少卿道喜。
“薑太師,我等可都曾聽說,府上要等令孫高中才議親,可這春闈尚未開始,與靳大人千金的婚事,又算怎麼回事?”
一片道賀聲中,傳出了一道不大和諧的詢問聲。
薑太師看了眼出聲之人,是景福殿使中侍大夫,知道是安王遣來質問,他撫著花白的胡子掃了眼外圍,安王站在不遠處,狀似與旁人正在交談。
薑太師收斂眼神後,緩緩道了聲慚愧,
“我那孫兒時運不濟啊,上次準備參加春闈前出了意外,生生耽擱到現在,今年大兒媳婦生恐又橫生枝節,所以提前去了明大師那裏卜了一卦。”
“原是打算參加完會試再議親的,隻是,了明大師卜出的卦象有些不大好,建議春闈前定好親事,靳家小姐的生辰八字與我家澈兒很匹配,助夫旺福,宜家宜室,所以……”
光祿大夫薑大人低聲解釋。
眾人同時恍然。
大慈安寺的了明大師卜卦很靈驗,在京城內外都名聲遠揚,隻是,他輕易不給人卜卦,一個月至多卜三卦,薑大夫人能求得了明大師卜卦,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和香火錢。
安王和左相聽完薑府的解釋,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
卦象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並不是人人都那麼相信的。
安王和左相明顯就不怎麼相信。
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早不算晚不算,偏偏他們有意與薑府結親的時候,就算出來了。
十之八九是薑家找的借口。
可,事已至此,就算知道是借口,他們又能如何。
還能衝上去,指著人家鼻子罵不成。
安王大袖一甩,率先走出了大殿,左相沉著臉,看了眼立在邊上看熱鬧的皇子們,也垂著腦袋往外走。
“七哥,你早知道薑大哥要娶靳家小姐了?”皇甫連轅湊近了過去。
連烜瞥他一眼,淡淡應了聲,“沒有。”
“不都說薑澈是狀元之才麼,要是他和靳小姐定親後,沒中三甲,那就有趣了。”
嶺王雙臂抱胸,一臉看好戲模樣。
“咳,薑澈因著腿傷,這兩年都沒怎麼認真讀書,沒中三甲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太子替薑澈出聲。
嶺王扁扁嘴,瞟了溫吞的太子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順王安靜立在他們身後,半垂著眼眸不說話。
“七哥,你職務交接完了沒有?”
眾人慢慢往殿外走,皇甫連轅挨著他七哥問。
“怎麼?”連烜掃了他一眼。
“七哥即將去就藩,不應該設宴招待我們麼?”
想到至少一年內,見不到七哥七嫂,皇甫連轅就倍感憂傷。
“你七嫂有孕,沒有精力操持這些。”連烜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小九,你小子眼裏就隻有你七哥是吧,你二哥三哥都成了擺設不成。”
嶺王一把揪住皇甫連轅的衣領,不滿的口水噴了他一臉。
“……二哥,小弟沒有這個意思。”皇甫連轅趕緊解釋,“三哥前幾天就說準備宴客,二哥你的職務交接也弄完了,這不是就剩七哥了嘛。”
“哼,你扒著他也沒用,沒聽到他說他不辦麼。”
嶺王放開他,用鼻腔哼了一聲。
“哎,好了,你們都別吵,餞行宴到時候在宮裏一起辦,父皇也要給你們餞行的。”
太子趕緊當起了和事佬。
“離京的日子,欽天監選好了麼?”順王低聲問了一句。
眾人看向太子。
“選好了,定在三月二十日。”太子眉頭微蹙。
“啊?這日子離七哥生辰可沒幾天了呢。”皇甫連轅也跟著蹙眉。
嶺王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老七又不喜歡過生辰。”
眾人瞧向連烜那張淡漠俊冷的臉,一時啞然。
三月初九,決定無數考生命運的春闈開考了。
貢院考試的流程與鄉試大致一樣,連考三天,吃住都在貢院裏。
春日回暖,大地一片生機勃勃,偶爾下那麼一兩場雨,也是淅淅瀝瀝的春雨,雨勢過後,天氣越發暖和。
城西瓦舍最有名的蓮花棚,兩層高的看戲台上,居中的雅間裏,幾個錦衣玉袍的女子圍著一個羞得麵紅耳赤的姑娘。
戲台那邊咿咿呀呀的唱曲聲,絲毫沒影響雅間內嬉笑聲。
“我、我真的沒問出來。”沙慧娘紅著臉討饒,“就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董明月一臉不信,“都邀你進茶館了,你居然沒問出來?”
沙慧娘絞著手指,臉龐紅撲撲的,羞愧地點頭。
不但沒問出來,還丟臉的打了好多嗝。
這事,她可沒臉講出來。
“對著魏大人那張冷臉,慧娘能追上去,已經很了不起了。”範雲西拍拍她的肩頭。
“也是。”董明月附議,“慧娘,你得提前適應一下,要不,你成親以後,對上他那張臉,哪還有你說話的餘地。”
薛小苒聽著,啞然失笑,“哪有你們說得那麼可怕,魏大人麵冷心軟,看他對他母親的態度就知道了。”
沙慧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麵冷心軟?想到魏冥那張陰冷冷的棺材臉,董明月和範雲西可都不讚同。
“好啦,好啦,好不容易能出來看戲,你們別老揪著慧娘不放了。”
薛小苒趕緊示意她們好好看戲。
要不是他們即將要離開京城,連烜哪肯讓她跑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看戲。
像瓦市戲棚這種地方,來看戲的貴族是不少,高門女眷也有,但,規矩大的世家貴族,還是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