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扶著連烜回到山洞,天色已經過午。
“我的門還沒弄呢,天又要黑啦——”
薛小苒苦著臉把蛇往山洞口一扔,跑到泥堆旁,開始和泥。
“這時間怎麼跑得那麼快呀,也沒幹什麼事情,午時就過去了。”她揉著泥團叨叨著,“連烜,我先把泥團揉好,一會兒你負責捏碗、勺、杯、盆行麼?我得趁著白天的時間,先去忙活外麵的事情。”
連烜點頭,用石頭在地上寫了一句,先捏什麼?
薛小苒抽空看了一眼,“嗯,先捏兩個鍋蓋,沒有土灶,火灰到處飛,鍋裏掉了灰,最後還不是會落入我們肚子裏。”
連烜無言,安靜點頭。
“然後捏兩個碗、兩個杯子、一個湯勺,再捏兩個盆、兩個碟、還有兩個缸……”薛小苒搓著泥團,越數越興奮。
連烜沒動,就那麼“看”著她。
回過神的薛小苒訕訕一笑,“不對,一下是捏不了這麼多的,先捏鍋蓋和碗,再加一個湯勺吧。”
連烜默默收回了眼神。
揉好泥團,把泥團堆在連烜身旁,把扁平的石板搬到他跟前,抹上火灰。
“嗯,碗和杯子照著昨天的流程做就好了,湯勺嘛,額,你自行發揮吧,反正能用就成了。”
薛小苒叮囑幾句,轉身把盛著水的圓鍋放到了石頭灶上,“燒鍋熱水喝,有條件就不能喝生水了,連烜,你看著水,水滾了喚我一聲。”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拿著小刀和藤筐往外走。
山洞口的蛇癱軟在一旁,薛小苒路過的時候,扯了扯嘴角,嘴裏叨咕了一句,“……回來再收拾你。”
她得先去割做草席的燈心草。
河岸邊有很多燈心草,長得又高又茂盛,割些回來曬幹做草席,天天睡石板,硬得身上都要起淤青了。
這種燈心草最是普通,野外濕地到處都有,燈心草柔軟有韌性,用來做草席最合適不過了。
當然,想割夠做兩床草席的份量,一趟兩趟是不可能完成的。
所以,薛小苒化身勤勞的小蜜蜂,在河岸和山洞口一趟趟地來回穿梭。
直到洞口附近那一片都擺滿了長長的燈心草,薛小苒才鬆了口氣。
回到山洞裏,滾開許久的開水被放在一邊,薛小苒捧起圓鍋往塑料碗裏倒滿了水,“咕嚕嚕”全喝了下去。
“呼!累死姐了。”她一屁股坐到了連烜旁邊。
他身旁已經擺著兩個捏好的碗,手裏正捏著一個基本成型的杯子。
“喔,連烜,你捏得也太好了吧,瞧這形狀,和人家專業級別製陶的比都不差呢。”薛小苒彎下腰,對著兩個形狀玲瓏精巧的碗一陣讚歎。
這可是個眼睛看不見的人捏出來的呀,怎麼能不讓人佩服呢。
連烜垂眸,認真安靜地捏著手裏軟膩膩的泥胚,長長的黑發垂落在地,發尾沾染了不少泥漿。
“呀,你頭發都沾了好多泥了,我給你紮起來吧,好在我有多餘的皮筋。”
薛小苒爬了起來,跑去背包處一陣翻找。
連烜聞言,愣了一下,她要幫他紮頭發?
“我給你梳順一下,然後紮起來。”
薛小苒翻出皮筋和小梳子就跑了過來,站在他身後,伸手拉過他一側的長發,用梳子梳理起來。
連烜僵著身子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這位姑娘到底是從哪裏蹦出來的?難道真的不知道,除非是近身服侍的下人,要不然一般隻有妻子才會為丈夫束發戴冠的?
她這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連烜停住了捏泥的手,無神的眸中閃著晦澀莫名的光亮。
“嘖嘖,你這頭發都打結了,梳都梳不順。”薛小苒卻沒注意,在她看來,她不過是幫他把頭發紮起來而已,“等我們把大盆給燒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燒水洗頭發,再不洗頭,我懷疑我的頭發都要長虱子了。”
連烜突然覺著自己有些犯傻,居然和這個有些愣頭青的姑娘較真。
看來他真是身處高位太久了,習慣了警惕任何靠近他的生人,特別是各種心有圖謀的女人。
可最後,他還不是栽在了女人的手裏,連烜自嘲地冷笑。
頭皮上的一陣扯痛,扯回了連烜的思緒。
“哎,你這頭發又油又打結,太難梳理了,梳子上的齒都快梳斷了也梳不通,不行,不能再梳了,我就這一把梳子,要是斷了,以後隻能用手扒拉頭發了,我直接給你紮起來吧,等下次洗了頭,再慢慢梳理吧。”
薛小苒絮絮叨叨地把梳子從他的發間抽了出來。
她嫌棄萬分的語氣,噎得連烜心口一堵。
薛小苒把他的長發隨便挽了兩圈,然後用黑色皮筋紮了起來。
“行了,就這樣吧,頭發別掉到泥巴裏就行了。”
說完,她跑回背包前小心收起了梳子。
連烜默默地繼續捏起手裏的泥胚。
這姑娘的腦子根本不同於常人,他以後還是不要用常人的角度去看她吧。
“靠,就休息了這麼一會兒,天都快黑了,嗷嗷嗷!我的門今天又無望了!”
那邊,那個被標記了腦路不同於常人的薛小苒,捶著胸口一副痛心疾首。
“不行,我先去尋些長樹枝囤積起來,明天一定要弄好門。”
她“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連烜捏著泥胚的手停了半響,心裏已經形容不出是什麼滋味了。
這樣的姑娘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誰能為他解惑?
趕在天黑前,薛小苒抱回了兩捆長樹枝放在山洞口,然後用野芋葉包著菜花蛇去了河邊。
等她從河邊回來,森林已經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喔喔喔!天黑請回屋!天黑請回屋!”
薛小苒叨叨著,自己嚇唬自己般,捧著用野芋葉包好的蛇肉,一路狂奔回了山洞。
聽著她急促而又粗重的喘氣聲,連烜有種扶額的衝動,可惜,他兩手都是泥,顯然不適合那麼做。
“……哎呦,跑得我腿都軟了。”薛小苒把蛇肉放好,癱坐在火堆旁,“咦,連烜,你都做好了呀,哇,真不錯,我們馬上把它們燒出來,一會兒吃飯就有碗了,哈哈。”
她麻溜地又爬了起來,把捏好的碗杯勺摞好,抱起一堆柴火把它們圍成圈。
連烜聽著她挪來挪去的動作,突然深感佩服。
前一口氣還喘著粗氣說跑得腿軟,後一秒鍾又蹦了起來馬不停歇。
他從未見過這樣有趣矛盾,又活蹦亂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