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陳白的憤怒雲舒也明白了。
因為提出這種建議的竟然還是他的老婆孩子。
陳白隻怕覺得自己的老臉都丟盡了。
她心裏歎氣,看著陳白家一無所覺的樣子,想到她剛剛還哭著心疼女兒女婿,半點也沒心疼陳白,也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兒。。
翠柳也不吭聲了。
“我們和娘回去。”她覺得如果自己和雲舒不回去,她爹未免太可憐了。
家裏人口那麼多,可是這個心疼那個,那個心疼這個,又有誰心疼她爹了?
隻衝著陳白,她也得回去看看,至少也得安慰安慰她爹,叫她爹知道,他身邊還是有孩子心疼他的。
“你們樂意回去了?”陳白家的眼睛一亮,見雲舒和翠柳都沉默著點頭,不由含淚說道,“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是孝順的孩子,不可能對你們姐姐見死不救的。”她說了這話雲舒更沒法接話了。她擠出一個笑容對陳白家的說道,“正巧廚房裏還有些點心,我一塊兒帶回去。”她覺得這件事叫自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到陳白對自己這些年這麼維護,就當做親女兒也沒有兩樣了,雲舒歎了一口氣去廚房叫婆子們很快地煮了敗火的湯水,又提了好大的一個食盒跟著陳白家的一同回去。
路上陳白家的還在說,“與你姐夫相好的那個如今侍奉過的恩客也不多,還算是幹淨……”
“娘!我不想聽這個!”翠柳打斷了陳白家的的話說道。
她臉色不好看,小臉兒繃得緊緊的,陳白家的不知怎麼就不敢多說了,在這樣安靜的氣氛裏一同回了陳家。此刻陳家裏頭到處都亂七八糟的,顯然剛剛鬧得不像樣,雲舒和翠柳對視了 一眼顧不得陳白家的急忙往上房去,就見上房的屋子裏 一片淩亂,桌子椅子都翻了,不知價值的古董擺件碎了一地,陳白臉色鐵青地坐在一旁,手裏還提著一根棍子,一旁王秀才臉色蒼白,目光憤怒,渾身上下全都是傷痕,一張白白的臉上還有好幾個血紅的印子,此刻正怨恨地躺在地上看著陳白。
他的身上還趴著一個碧柳哭得聲嘶力竭的。
“爹,你真是太惡毒,太狠心了!相公是讀書人,你一個奴仆,怎麼敢對讀書人動手?!”
“你住口!沒有爹這個奴仆,哪裏有你這麼個奴仆崽子嫁給這個讀書人!”翠柳進門就聽見這個,頓時受不了了,大聲上前就指著碧柳罵她,“沒良心的東西,爹這麼多年白疼你了!為了這麼個惡心的男人,你連爹都敢羞辱了?你別忘了,你跟著這個廢物的秀才,吃穿用度都是奴仆給的!叫奴仆一家給養著,你們比奴仆還不如。我也是納了悶兒了,怎麼你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如果你真覺得是咱們家的不對,咱們出去,去外頭讀書人的地方評評理去,有沒有這種吃著奴仆嶽父的吃穿,還去逛窯子的吃軟飯的女婿啊!”
翠柳一張嘴就跟打仗似的,然而雲舒這一次卻覺得她罵得痛快,懶得理睬碧柳,她直接提著食盒走到陳白的麵前,把裏頭的吃食都拿出來,又把敗火的湯水捧給陳白低聲說道,“陳叔你喝一點吧。為了這樣的人生了氣,壞了自己的身體不值得。”她孝順知禮,翠柳又是個能嚷嚷著護著父親的,陳白鐵青的臉這才慢慢地柔和了下來,笑著拍了拍雲舒的肩膀,拿了尚且還有些燙嘴的湯水一口氣喝了,之後冷冷地看向陳白家的。
“我,我隻是……”陳白家的想解釋,卻不知該怎麼解釋。
陳白之前就叫她不許去叫兩個丫頭過來摻和這種齷齪事的。
隻是見雲舒和翠柳衝著自己回來了,陳白剛剛那顆都被刺得鮮血淋漓的心又覺得痊愈了。
不然,之前聽到了碧柳的那些憤懣還有怨毒的話,陳白都覺得心裏發疼。
他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如今他才明白為什麼唐國公對那些不聽話的兒女從來直接拋棄不會再理會。
實在是因為理他們管他們就叫自己也跟著傷痕累累。
想到這裏,陳白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看著抱著那個被自己打得氣息微弱的王秀才哭個不停的碧柳,他很久之後才起身,臉色平靜地說道,“這件事我不會管了。你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他想叫長女回家不必受王家這種惡心的氣,雖然碧柳矯情,可是陳白覺得自己要養一個回家的女兒還是養的起的。隻是既然碧柳自己不願意,還願意跟王秀才這種無恥的東西在一起,他還管什麼?
愛操心,就叫妻子操心去好了。
如今他賺到的銀錢大部分都沒有叫妻子知道,家底在妻子的心裏也隻是簡薄的,那妻子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
反正也不會叫她禍害了陳家的家產,叫陳平和翠柳的利益被侵占。
因為想通了這些,陳白都覺得自己剛剛大怒還試圖為長女主持公道太蠢了。
碧柳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公道。
她樂在其中。
“她爹……”陳白家的見丈夫起身就要走,看起來沒有半分惱火了,便不由心驚肉跳起來。她覺得心裏有些摸不著的憂慮,陳白卻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見碧柳翠柳姐妹此刻都要打起來了,便揚聲對翠柳說道,“別管她!既然看不起做奴仆的爹,日後也不必借我的勢!”他雖然隻是個下人,可是在京城裏借著唐國公府的風光也是有幾分體麵的,有些人巴結他還找不著門路,既然碧柳嫌棄,那日後更不需要親近什麼。
他說完了這話,便冷笑了一聲。
“小雲也過來。”他對雲舒說道。
“你們兩個孩子去勸勸。”陳白家的見陳白似乎因為雲舒和翠柳回家了,因此放下了剛剛的盛怒,頓時忙不迭地想叫兩個丫頭把陳白再好好兒勸勸,見雲舒回頭看著自己,她急忙說道,“你放心。你姐姐姐夫這兒還有我呢,不會有事的。”她說得十分真心,雲舒卻抽了抽眼角,想說自己真的沒擔心碧柳和王秀才,她擔心的是陳白家的,隻是見陳白家的已經轉頭急匆匆地叫人去請大夫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希望陳家夫妻和睦的,便走過去對陳白家的說道,“嬸子去照顧陳叔吧。”
陳白家的卻已經抱著捂著心口說心口疼,十分柔弱的碧柳對雲舒含淚說道,“你也看見了,你姐姐身體不好。你陳叔那兒有你們在,我也不操心。”
她已經是第二次提到“操心”兩個字了。
見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雲舒也不知該怎麼說了。
難道要挑明了說,“別顧著長女,先顧著你老公”這樣的話嗎?
雲舒默默地走到了翠柳的身邊,有些頭疼,卻見陳白已經抬腳走了,頭都沒回,她和翠柳就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爹,今日這件事你別生氣。我知道你都是為了大姐姐好。隻是既然她不識抬舉,你也別管她了,免得裏外不是人。”翠柳見陳白走到了院子裏坐下,便坐在他對麵的石凳上,對陳白低聲說道,“她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好了,反正以後有她後悔的時候。爹,她不知好人心,我知道爹傷心。可是……既然她不知好歹,爹不如多疼疼我和小雲還有哥哥。咱們家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孩子。”
她這話叫陳白笑了笑。
“行,以後多疼疼你們。”
“難道陳叔從前還不夠疼我們不成?不過多多益善倒是真的。”雲舒見陳白笑了,鬆了一口氣坐在翠柳的身邊笑著說道。
說起來,陳白真的是難得的慈愛的長輩了。
就比如雲舒和翠柳積攢了那麼多的私房,陳白都是用心地維護打點,雲舒和翠柳能在國公府裏安安生生地服侍老太太半點不操心外頭的生意良田,都是陳白在為她們忙著,費心著。如果這還不叫疼愛,那就真的很沒有良心了。雲舒和翠柳都是明白事理的孩子,自然知道陳白的慈心,此刻不過是哄著陳白說笑罷了。不過見陳白臉色好轉,雲舒便對陳白說道,“陳叔雖然正是盛年,不過也該戒驕戒躁戒了火氣些才好,這樣才能多為國公爺奔走呢。”
“還能護著你們是不是?”陳白聽了便取笑問道。
“這……不是陳叔你剛剛都答應了的事嘛。”
剛剛才說以後多疼疼她們,難道這麼快就忘了不成?
雲舒和翠柳都用譴責的目光看著陳白。
陳白頓時大笑起來。
他笑了一會兒,才拍著自己的大腿對雲舒和翠柳說道,“行了,什麼時候我也成了你們兩個丫頭要擔心的人了。這件事我心裏有數。當時氣急敗壞也是一時激憤。如今想通了,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碧柳糊塗。”他不會在孩子們麵前說陳白家的的不對,因此把妻子忽略過去,可是其實當妻子哭著抱著自己求情,提議說把那個王秀才在窯子裏的相好給贖身帶回王家的時候,陳白差點沒給妻子兩個耳光。
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然而如今他再想一想,反正禍害的也不是自己,那就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