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翠柳跟著進來問道。
雲舒沒有說話,讓開了位置叫翠柳進來,翠柳進來了四處看了看,小聲兒問道,“也沒怎麼。”她倒是覺得這屋子尋常,可是雲舒卻已經拉著她走到了屋子的四麵牆壁轉了一圈兒,指著上頭的一幅幅的字畫輕聲說道,“你看,還真的挺好看的。”這上頭的字畫聽之前陳平說,都是那位老翰林的作品,因老翰林是讀書人,因此雲舒就知道應該不錯。不過沒想到這不僅僅是不錯了。
無論是潑墨山水畫兒,還是一些細致的栩栩如生的飛鳥繪畫,潑墨山水開闊大氣,那些飛鳥飛禽的繪畫又色彩十分豔麗,叫雲舒說,這已經是一位能稱得上大家的作品了。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字帖,長長的,上頭的字體雲舒不認識,卻也覺得鐵畫銀鉤令人喜愛。她一向都是更喜歡書畫的,因此一張張地看過去,正在欣賞的時候,宋如柏已經走進來指著放在屋子角落的極大的紅木箱子說道,“我說你十分喜歡那位老大人的畫作,那家裏的老夫人就十分歡喜,說給你留了些,給你賞玩。”
雲舒快步走到角落去看了,果然見裏頭都是一卷卷的字畫,字畫一旁還放著一個匣子。不小,打開了看,裏頭是幾本書卷。
“多謝宋大哥。”
“沒什麼。他們本就拿不走。那位老大人愛書畫成癡,日日都要動筆,這些都是挑的他早年得意的作品,餘下的有些不好的都直接燒了,更滿意些的都叫他帶著回了老家。”宋如柏見雲舒愛惜地摸著那幾本書,猶豫了一下,卻沒說什麼,隻是沉聲說道,“對麵的街上有一家書鋪,如果你喜歡看書,以後可以去看看。”他似乎是想問雲舒一個小丫鬟怎麼會認字,不過想到雲舒是讀書人家的女兒,因此也就算了。
“日後我多買些書籍回來。隻是這書都很貴,而且一些稀罕的都不見。”雲舒愛惜地把書都重新放好這才對宋如柏笑著說道。
“嗯。”宋如柏是個不大愛說話的人,也沒有和小丫頭說話說笑的意思,點了點頭,陪著雲舒和翠柳在這宅子裏參觀。
等參觀完了大大的臥房,翠柳已經愛這裏愛得不行了。
“我不管,往後我就住這兒了。”雲舒這宅子倒是比陳家更自在一些,翠柳自然願意跟雲舒住在這裏。雲舒也笑著點頭,對翠柳說道,“更何況這左右鄰居都是極好的,咱們平日裏在這裏住著也不覺得拘束。”因宋如柏跟方柔都是性子很好的,因此雲舒倒是覺得宅子好不好不要緊,鄰居好才是真的好。她提起鄰居,翠柳急忙問道,“今日咱們第一天過來,要不要去鄰居們麵前拜訪一下?到底是禮節呢。”
“咱們不過是兩個小丫鬟,這條街上大多都是官宦之家,雖然不是高門顯宦,可到底與咱們的身份不同。”想一想,如果一個小丫鬟大大咧咧地上門口口聲聲拜見的,那叫人家官宦之家的女眷們怎麼接待呢?這就是雲舒做丫鬟唯一的一點知道世事的地方,她過得再快活,覺得自己與平民百姓沒有不同,可是隻要做了丫鬟,就的確是不及旁人的。不然如果當丫鬟那麼舒服,這世上多少女孩兒早就自己賣身為奴了。
一個“為奴”,就已經低人一等。
其實當初王家秀才的娘也沒說錯……
雲舒心裏歎息了一聲。
“你說的也對。那咱們還是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吧。”翠柳倒是心寬歡快,與雲舒一般黯淡了片刻,頓時又快活起來。
關起門來自己開心,自然也不需要在意身份上的事兒。
“你說的對。”雲舒雖然素日裏都是提點翠柳多些,勸慰她多些,可是雲舒卻依舊明白,自己是不及翠柳心胸開闊的。見翠柳說笑起來,她也跟著心裏敞亮了幾分,與翠柳一塊兒快快活活地在宅子裏玩耍了一會兒,不是摸摸這朵月季,就是摸摸那朵紫菊,因這是真正隻屬於她的家裏,因此倒是比平日裏都輕快放肆一些。等玩耍了一會兒,見宋如柏還站在不遠處等著,雲舒急忙上前對宋如柏說道,“耽誤宋大哥了。宋大哥,如果你忙著,那就別耽誤了自己的正事兒了。”
“八殿下放了我幾日的假,沒有什麼正事。”宋如柏搖頭說道。
“放到什麼時候?”雲舒好奇地問道。
“命我中秋進宮護衛殿下身邊,其他時間可以歇歇。”宋如柏見雲舒笑了,便問道,“你們也是?”
“中秋那日府裏主子們在一塊兒,我自然也要在老太太身邊的。”因與宋如柏說話,雲舒猶豫了一下將之前宋如柏叫陳平給自己傳的話兒問了,看著宋如柏小心地問道,“宋大哥,我爹那事兒……你真的親眼見到了?”她還是覺得這事兒蹊蹺些,宋如柏卻麵不改色,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平淡地說道,“初時我也不知道。隻是他們鬧起來的地方就在我家不遠,我聽著亂糟糟的,你也知道,五城兵馬司裏的官兵都不是好性子,罵罵咧咧,吵吵嚷嚷,因此我出去看熱鬧,就見挨打的那個竟然是你父親。”
“他怎麼會衝撞了五城兵馬司?”雲舒卻知道,她那個爹,其實就是個吃軟怕硬的貨色,自稱讀書人,卻沒什麼讀書人的能耐與風骨。
“這我不清楚。我看熱鬧瞧見的時候都已經快打完了,又叫他賠了錢,人家早就走了。不過我見他怕得不行,正巧就想到那是你的父親,因此才多事叫陳平與你說了一聲。”宋如柏頓了頓,問道,“叫你有什麼困擾?你心疼了?”他這樣問簡直叫雲舒哭笑不得,急忙搖頭說道,“我幸災樂禍還來不及,心疼什麼。隻是……”她如今聽了宋如柏的解釋,知道宋如柏不過也是機緣巧合撞見,心裏才放下心來。
因此她的心裏再也沒有什麼憂慮與疑慮之事,對宋如柏笑著說道,“他如果一輩子不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就更高興了。”
宋如柏卻沒說什麼。
似乎對雲舒怨恨生父,對生父並不恭敬孝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門口的東西我給你搬去廚房,你先玩。”他是個有力氣又閑不住的人,見李二哥聽了雲舒的話把那些土產都堆在門口,想了想,看了看雲舒與翠柳小胳膊小腿兒的,隻怕也為難,因此直接去了門口一趟一趟把那些沉甸甸的土產都拿到了廚房去。雲舒和翠柳自然不可能再沒心沒肺地玩兒,急忙拿些力所能及的蘿卜土豆兒的跟著宋如柏一塊兒幹活兒。她們倆幹活兒不行,添亂倒是差不多,宋如柏大步流星幹活兒,轉身又回來第二趟,差點兒叫她們倆給絆了個正著。
雲舒和翠柳頓時訕訕的了。
“吃去吧。”宋如柏看見還有一筐瞧著水靈清脆的白梨,摸出兩個丟給雲舒,指了指廚房不遠處的水井。
這廚房在宅子的後頭,一旁又是柴房,雲舒就見廚房裏四個灶台,雖然常年煙熏火燎,卻十分幹淨齊整,廚房也開闊通風。
後頭的柴房也幹幹淨淨的。
廚房那一排屋子的另一側就是一個水井。雲舒和翠柳走過去,從裏頭艱難地提了些水,洗幹淨了兩個梨子不好意思地吃了。
宋如柏卻並不在意,隻忙碌起來,也不知跑了幾趟,總算是把門口的那些東西都給倒騰到了廚房的一個專門放東西的陰涼的地方,又指著廚房的一角叫雲舒過去看,抬起了地上的木板,露出一個大大的地窖來說道,“這地窖不小,如果你有什麼要儲藏的食物可以放在這裏。”他又帶著雲舒出了廚房,廚房外頭也有一個大大的地窖,叫雲舒看了,裏頭陰涼陰涼的,倒是可以儲存一些冬天需要的東西還有食物。
隻是雲舒卻覺得為難極了。
地窖多,能收的食物多自然是好的。
可是,她和翠柳也用不了那麼許多的吃食。
她們兩個小丫頭吃的東西才多少……就算儲存了許多,可是也不可能吃得完這樣大的地窖裏的東西。
她想了想,又覺得發愁地看向身後的那些土產。
別人家裏常常擔心的是東西不夠,可是她和翠柳得了這麼許多的東西,那些板栗榛子木耳銀耳等幹貨也就罷了,可是那新鮮的肉,還有新鮮的菜與螃蟹魚蝦等等,叫雲舒說,如果三天之內吃不完,必然是要壞掉的。她不是一個浪費的性子,因想到自己吃不完,急忙期待地看向宋如柏說道,“宋大哥,我得了府裏姐姐好心給我的好幾簍的螃蟹,不如拿給你吃?”
宋如柏沉默半晌,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今日剛得了殿下賞賜的四筐螃蟹。”他頓了頓,看著雲舒,常年沉默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卻叫雲舒看出了難以言說的哀愁。
“我一個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