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禁叫外間的老太太霍然起身問道,“你說什麼?!”
就連裏屋最近隻當個宅女的雲舒都不由放下了針線,起身走到門口去聽。
合鄉郡主暈過去了?
好端端的……
因合鄉郡主雖然身為皇家郡主,可是打從嫁入國公府之後,從未因自己高貴的身份就在府中如何,反而對老太太十分孝順,也不盛氣淩人,因此雲舒覺得合鄉郡主是個極好的女子。
又因合鄉郡主一向對她十分溫和,雲舒此刻不免擔心了些。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有人氣著了她?”老太太這病好多了,因此便站了起來,急忙扶著一旁的琥珀說道,“我得去瞧瞧去。”她急著去看望合鄉郡主,然而這樣的夏日,誰敢折騰老人家,一旁的琥珀才想說什麼,那個過來報信兒的丫鬟急忙給老太太說道,“老太太先別過去,這外頭天熱,您也正病著,若是急慌慌過去了,那郡主心裏也過意不去,隻叫咱們郡主心裏更覺得惶恐了。”
她這樣勸,一旁的幾個一等大丫鬟也這樣勸。
老太太見她們都攔著,便歎氣說道,“這時候哪裏顧得上我,先顧上老三媳婦兒才是要緊的。”
隻是她也知道如今三房必定忙亂,若是自己去了,那更是要兵荒馬亂的,到時候合鄉郡主也休息不好,還得應付她。
因此老太太遲疑了片刻,便指著琥珀說道,“你替我去看看,等太醫給她看好了再回來與我說。”她猶豫了片刻,便對從裏屋走出來的雲舒說道,“你也跟著琥珀過去。”因雲舒年紀小,一則琥珀不方便的話兒她倒是能看似隨意地多問幾句,另一則也是因雲舒日後還要在自己身邊許多年,老太太想著叫琥珀帶帶雲舒,叫她知道如何聽自己的吩咐在各房女眷的麵前相處。
雲舒便放下手裏的針線,與琥珀一塊兒往三房去了。
果然到了三房,雲舒就見這寬闊奢華的大院子裏正有許多人在忙碌,因琥珀算是老太太的代表,因此直接進了唐三爺與合鄉郡主一塊兒住的正房,且見這正房之中精致華美,到處都是錦繡繁華,又帶著幾分十分雅致的熏香。此刻合鄉郡主正有些虛弱地靠在紫檀木的床頭,已經醒了,可是臉兒卻蒼白虛弱,她的床邊,唐三爺俊美的臉有些憔悴,正握著她的手帶著幾分緊張地問道,“還有哪裏不舒坦?”
“你去翰林院吧。”合鄉郡主勸唐三爺。
“你這樣不舒坦,我還去什麼翰林院。”唐三爺一雙溫情的眼帶著幾分憂慮地看著自己美貌賢惠的妻子,眼裏也看不進去旁人了,輕聲說道,“我陪著你。”
“又不是什麼要緊的。”
“你都病了,這還不算要緊?翰林裏缺我一個不少,你別為我擔心。”唐三爺因中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做事,清貴體麵,又熬著資曆日後等著入六部為官,說起來翰林院的差事也並不清閑。可是如今他哪裏還顧得上,見一向都爽朗活潑的妻子此刻一副沒了精氣神兒的模樣,他下意識地將修長的手蓋在妻子的手背上輕輕撫摸,仿佛是在安慰。他這樣溫情地和合鄉郡主夫妻情深,雲舒站在門口倒是覺得這樣相處也挺好的,卻陡然叫門口一人撞了一下,差點兒被撞到門上去。
這人撞了雲舒也隻是哽咽了一聲,踉蹌著跑了,雲舒揉了揉自己被撞疼了的肩膀下意識看去,心裏卻一歎。
竟然是珍珠。
珍珠是唐三爺的通房,一直都覺得自己在唐三爺的心裏自己是不同的,如今見到唐三爺夫妻情深,想必心裏是很難過的吧。
她垂了垂眼睛。
琥珀垂頭看了看她,見雲舒並未聲張叫嚷叫珍珠的失態就叫唐三爺房中旁人聽見,目光便柔和許多。
珍珠就算再與唐三爺有情分,可是今日這樣也過分了,如果叫唐三爺看見,隻怕也要嗔她不知輕重。
一個通房丫鬟,竟然因為主子們感情好就傷心得哭了,這豈不是個家中的禍害。
“怎麼是你來了。”琥珀是老太太身邊第一信任的人,連老太太的許多私房都掌在琥珀的手中,因此唐三爺倒是驚訝今日竟然是琥珀來跑這一趟。隻是想到這是老太太對合鄉郡主的看重,他便笑著叫琥珀過來問道,“母親有沒有擔心?是我的錯,見郡主暈倒就急了,反倒去叨擾了母親。”他風度翩翩地跟琥珀說話,琥珀卻依舊是一副平淡的樣子,對唐三爺與合鄉郡主說道,“老太太十分擔心,本是要親自來,叫奴婢們給勸下來,說隻怕親自來了,郡主反倒休息得不好了。因此老太太叫我過來瞧瞧郡主。”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偏你鬧得大張旗鼓的。”合鄉郡主對唐三爺嗔怪道。
“關心則亂。”唐三爺是個溫柔的脾氣,隻對合鄉郡主含著幾分笑意說道。
雲舒站在琥珀的身後隻當個小透明,此刻叫人拉扯了幾下,回頭見是合鄉郡主身邊與自己有幾分交情的大丫鬟畫書,便微微示意。
畫書卻直接把她拉到門外。
“姐姐是有話吩咐?”雲舒好奇地問道。
“不過是多日沒有見著你,因此想與你說幾句話罷了。”畫書見雲舒看著自己微笑起來,她瞧著仿佛倒不是其他小丫鬟那樣焦急擔憂,見雲舒安靜地看著自己,便帶著她走到一旁輕聲說道,“其實這事兒,說起來我也有些譜兒。我管著郡主的換洗……郡主這兩個月月事沒來。”她這樣說,雲舒頓時詫異地張大了眼睛,心裏也有幾分揣測,急忙露出幾分歡喜來說道,“這是喜事兒,怎麼郡主不與老太太與三爺說呢?”
這女子月事未來,隻怕是有孕了。
唐三爺與合鄉郡主這才成親多久,合鄉郡主有孕,這是為唐三爺生育嫡子嫡女,自然是喜事。
“正是因喜事,因此才越發謹慎,不請太醫們進來瞧個明白,是不敢隨意說的。”畫書見雲舒連連點頭,見她清澈的眼底是一片純然的歡喜,對合鄉郡主有孕真心祝福,便對雲舒多了幾分親近,拉著她的手輕聲說道,“隻是郡主這回暈倒倒不是有意的,驚動了老太太,心裏怪過意不去的。”她的眉宇之間多了幾分為難,雲舒卻一下子想明白畫書找自己說話,還避開唐三爺的用意了。
合鄉郡主大半是有孕,可是卻在請太醫過來之前暈了一回,鬧得府中都關注,驚動老太太跟著擔憂。
唐三爺是男子,心胸寬闊,又不大在意細微的小事,因此不會十分聯想。
可若是叫府中女眷們看,這豈不是成了合鄉郡主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又暈倒又驚動老太太地拿喬?
有孕就有孕,有什麼不能直接說的,還用得著裝暈倒,叫老太太跟著懸心?
若合鄉郡主當真是不是有意暈倒,那就真的冤枉了,老太太雖然也不會計較,可是總不好叫人這樣在心裏想。
“郡主是什麼身份,難道還用得著裝暈倒不成?”雲舒想了想便對畫書輕聲說道,“姐姐也勸郡主安心吧。老太太一向都愛重郡主,難道還不知郡主的性情與風格?郡主無論做什麼事,全都發自本心,也從不折騰府中,嫁入國公府這麼久,郡主如何行事也都在咱們眼中。我一個小丫鬟都這樣想,更遑論是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呢?不過是天兒熱,郡主身上又有孕在身,身體本就空虛,暈倒也是常有的事。”
“你這話再沒有如此明白的。”畫書心裏念佛,見雲舒嫻靜地笑了,急忙拉著她的手對她說道,“這事兒還得你與琥珀去說。”
她與琥珀沒交情,且琥珀就站在唐三爺那兒,她怎麼好去唐三爺麵前對琥珀說。
“不過是給琥珀姐姐帶句話兒,我記得了。”
雲舒笑著說道。
老太太為什麼叫她跟著過來?就是幹這個的。
琥珀是老太太的莊嚴體麵,令人畏懼,她卻是老太太溫和的一麵,也聽聽合鄉郡主身邊的丫鬟們的話。
不然叫她來做什麼呢?
“我都不知該如何謝你。”
“若姐姐要謝我,我就厚著臉皮,一會兒要郡主兩份兒紅封。”雲舒也笑眯眯地說道。
這話反倒像是在賀喜。
畢竟合鄉郡主有身孕如今主仆不過是自己猜測,太醫們還沒有看過。可是雲舒這句話反倒像是說合鄉郡主一定有孕了。
畢竟,隻有合鄉郡主有孕,才會打賞府中的下人,如雲舒這樣聽從老太太吩咐過來探望的才會得到紅封。
“兩份兒不夠,若當真郡主有喜事兒,我給你十個都願意。”
“姐姐急什麼,紅封兒要一年一年地給,我隻擔心姐姐如今大方,往後跟隨舊例都要舍不得了。”
“借你吉言。”這豈不是在說日後合鄉郡主日後兒女繁盛?雖然雲舒隻是個小丫鬟,可是吉祥話兒誰不喜歡?
“真真兒你這張小嘴兒,郡主回來說老太太喜歡你,我還不信。如今……”畫書心中憂慮盡去,伸手擰了擰雲舒雪白的小臉兒,然而一轉眼,目光卻落在遠遠的一處沒什麼聲響的廂房。
她皺了皺眉。
若合鄉郡主當真有孕,那珍珠豈不是就要獨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