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並不鮮明,因此雲舒與翠柳都沒有看到。
“這點心可好吃了,裏頭放了牛乳,吃起來帶著奶香,又放了上好的洋糖,連老太太都喜歡呢。”因陳白慈愛,雲舒心裏不由羨慕了幾分,神色也比剛剛活潑了許多,與翠柳圍著陳白顯擺自己帶來的點心多麼的好吃。陳白倒是叫這兩個小丫頭圍著也不覺得厭煩,笑眯眯地聽了,還在雲舒與翠柳期待的目光裏拿了一個嚐了嚐說道,“的確滋味很好,你們有心,有好吃的還想著我們。”
“這是應該的。”雲舒這才覺得自己今日大概太開心,有些糾纏了,拉著翠柳一塊兒跑了。
見他們兩個走了,陳白家的也沒說什麼,倒是碧柳拿了一塊點心嚐了嚐,眼底閃過一抹嫉妒,卻哼了一聲說道,“也不怎麼樣嘛。”她雖然這樣說,可是嘴裏的速度卻不慢,手裏還多拿了兩個緊緊地抓著,陳白皺了皺眉說道,“既然不喜歡,就別吃!”他最近叫長女鬧得心生厭煩,見碧柳嘴裏吃著妹妹的還要不知感激,越發看著一旁的妻子說道,“都是你給縱的!”
因想到碧柳的嫁妝,陳白到底沒好氣,也不叫碧柳再吃點心,直接叫人端著飯去了自己與妻子的房裏。
陳白家的見丈夫當真惱了,一時就十分畏懼。
到底是以夫為天的女子,雖然素日裏自作主張了些,也有些事與丈夫有些爭執,可是到了丈夫惱火的時候,她自己心裏也是怕的。
“你也是!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沒有一個好聲氣。小雲雖然不是咱們家的孩子,可是哪回來也不是空著手的。前些時候你吃的茯苓霜難道不是小雲之前帶來家裏的?你吃的糯米雞,喜歡得不得了,恨不能天天都吃上兩塊,難道不是小雲的食譜?那食譜賣了好幾兩銀子,小雲卻從未說問咱們家要些。瞧瞧你之前說的是什麼話!”陳白家的躲著丈夫在訓斥長女,然而碧柳卻忍不住泛紅了眼睛。
她如今已經是婀娜纖細的少女,此刻微微紅了眼睛,越發咳嗽了幾聲,透出幾分病弱。
“那才是多少東西,她吃住都在咱們家,好意思空著手上門嗎?娘,你也別叫她糊弄了。茯苓霜才值幾個錢?雖然稀罕些,可難道爹爹弄不來嗎?叫我說,這個小雲最是心中藏奸,隻拿了一星半點兒她自己不要的玩意兒,您瞧瞧把爹哄得多開心?恨不能把她當親閨女地疼著!”碧柳想到雲舒那張小小年紀就生得眉目似畫的臉,不由暗恨在心底,咬了咬嘴角對陳白家的說道,“她是沒有空著手上門,可是爹也沒叫她空著手離開咱們家裏!她上回走的時候,拿走了多少東西,大包小裹的……可是偏偏這樣占咱們家的便宜,你與爹卻都隻能說她是個懂事的,孝順的姑娘。”
陳白對翠柳與雲舒兩小丫頭片子比對她這個正是豆蔻年華的長女慈愛多了。
不僅親自幫著這兩個小丫頭買地,規劃往後的生活,還和顏悅色的。
這叫碧柳心裏怎麼會高興。
“那也是人家小雲會為人辦事。就算是自己沒吃虧,可在別人眼裏卻都是好的,你就不能跟著學學?”陳白家的倒是並不覺得雲舒這樣有什麼不好,這樣八麵玲瓏卻依舊溫柔妥帖的女孩兒誰不喜歡?更何況連碧柳都挑不出雲舒別的毛病,陳白家的想叫雲舒給自己做兒媳婦兒的心更加高漲了幾分!她總共不過是兩女一子,都說女孩兒是嫁出門去潑出去的水,可是往後還是要靠著娘家才能在夫家立足。
娶一個會善待兩個女兒的兒媳就很要緊。
雲舒行事妥帖,又是個大方不小氣的,剛剛對碧柳也十分和氣,還想著給碧柳衣料做衣裳,哪怕碧柳對她冷言冷語卻依舊不會惱怒,日後若做了陳家的兒媳,碧柳往後回娘家也能自在些。若是娶一個生性潑辣的,對碧柳的小性兒不知道包容的,那碧柳回了娘家不說日子過得多麼的壞,可是過得不自在卻是一定的。因想到這些,陳白家的越發歎了一口氣。她如今不過是三旬左右的年紀,本還是個十分美貌的女子,可是卻覺得心都叫碧柳給氣得蒼老了幾分。
因想到碧柳的婚事,陳白家的便想了想,見陳白該是去了書房,急忙就去了雲舒與翠柳的院子。
此刻雲舒與翠柳正嘻嘻哈哈地收拾著翠柳屋子裏的東西。
翠柳在國公府當差的時候,這屋子都是不許人進來動的,因此雲舒倒是覺得把這些錦緞還有些占地方的東西放在翠柳的房裏很合適。
“咱們就放在這兒。”翠柳滿頭大汗地正從屋裏的角落拖出一個大大的紅木箱子,雖然說不過是個方方正正的大箱子,沒有什麼花紋雕琢,也沒有什麼精致的鑲嵌,可是瞧著卻十分堅固。雲舒看著這大箱子都呆住了,卻見翠柳得意地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把這上了鎖的箱子打開,把大大的銅鎖丟在雲舒的懷裏,四處看了看,見屋裏除了自己與雲舒沒有別人這才低聲說道,“這鎖頭的鑰匙隻有兩把,你一把我一把,日後咱們就好好兒揣著,別人都別想打開!”
“這是不是……”雲舒覺得這銅鎖仿佛防賊,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你掛了這樣的大鎖,不怕嬸子多心啊?”
在自己個兒的家裏放東西卻還上鎖,這叫陳白家的看見了得多傷心?
“多心?”翠柳哼了一聲點了點雲舒的頭,翻開了紅木箱子,露出裏頭一些零零散散的舊年的首飾,胡亂地劃拉到角落去,先把雲舒拿回來的那些好看的綾羅綢緞放在箱子裏,這才低聲說道,“早年我也想相信我娘。可是你看看她如今隻知道偏心我姐姐。若是我不防備些,改天想多心的機會都沒有了!”她摸了摸自己手腕兒上精致的小金鐲,咬著牙說道,“從前我拿回來的那些,如今卻落在我姐姐手裏的東西難道是我願意給的嗎?!既然她喜歡來我的屋子翻東西,我在自己的屋兒裏防賊有什麼不對?!”
“好了,快別生氣了,與她計較什麼。既然她做初一,咱們就做十五,當防賊也沒什麼。隻是若嬸子問起來,你不要實話實說,隻拿個合適的理由解釋了就好。比如……”雲舒想了想對翠柳低聲說道,“就說這些綾羅綢緞放在外頭怕落了灰,且日日放在外頭,若有個風吹日曬的怕不是就要褪色不鮮亮了,因此才牢牢地鎖著,想叫這些料子能多放些時候就好了。”
“這話娘不會信吧?”
“至少也比你防賊這樣的大實話叫人心裏舒坦。嬸子也是要麵子的人。”雲舒攬著翠柳的肩膀輕聲說道,“不看在你姐姐,隻看在陳叔與嬸子,何必鬧得太過呢?”更何況雲舒心裏有話卻不好與翠柳說……雖然翠柳也是陳家的孩子,可是到底不如碧柳日日都在陳白家的的麵前,陳白家的本就偏心長女幾分,若是翠柳日日鬧得天翻地覆,陳白家的也會覺得翠柳這個做妹妹的小氣,不貼心,母女之間隻怕要生出矛盾。
那時候吃虧的還是翠柳。
“那好吧。你總是比我聰明,我都聽你的。”翠柳靠在雲舒的肩膀上低低地哼了一聲。
她到底心裏存著對陳白家的的怨氣,可是也沒像母女決裂這樣,不過是小丫頭對母親偏心的不滿與想要爭寵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罷了。
因被雲舒勸過,翠柳就不再多想,隻把自己與雲舒帶回家裏來的一些不想被碧柳拿走的好東西放在箱子裏,重重地鎖上,鑰匙自己與雲舒各自一把都放在了荷包裏。她們又把變得更加沉重的紅木箱子給塞回角落去,正累得不輕,坐在小榻上一塊兒喝著之前小丫鬟給她們預備的紅棗茶,又吃著之前覺得好,因此帶回來了的新鮮的嫩蓮子,雲舒就還笑著對翠柳說道,“如今天也快熱起來了,回頭咱們不如在家裏試試荷葉蓮子粥,消暑又清淡,你說呢?”
“你說的我都饞了。”翠柳眼睛頓時一亮。
雲舒見她今日心情好,便笑著說道,“隻是我不會做,隻知道有什麼料,又有什麼步驟。”
“如今誰還會親手做東西呢?”翠柳就央磨雲舒明日就把這怎麼做給寫出來,不過是簡單的熬粥,也沒什麼要緊的步驟,不過雲舒到底是應了。正是這個時候就聽見外頭傳來女子爽朗的笑聲,陳白家的掀了簾子進來笑著說道,“大老遠兒就聽見你們說要吃吃喝喝的事兒,真是饞嘴的小丫頭。”她笑著揶揄了一聲,雲舒與翠柳急忙起身扶著她坐在小榻上,雲舒捧了紅棗茶問道,“嬸子這麼晚了,過來是有事嗎?”
她不過隨口一問,陳白家的卻顧不上紅棗茶,伸手握住了雲舒雪白的手。
“還真是有事兒求你。”見雲舒生得溫柔貞靜,又生得眉目似畫美麗可愛,陳白家的心裏愛上幾分,和顏悅色地說道,“嬸子也知道這事兒叫你為難……小雲,你碧柳姐姐就快成親了,這嫁衣就得預備著……你的針線最好,嬸子求你能不能給你碧柳姐姐做件嫁衣?”
她目光懇切,可是一旁翠柳的臉頓時氣得漲紅。